松花公主顿时喜上眉梢，握住了高清明的手，“清明，你放心。我知道你一向信守承诺，我亦是如此。”

回到永州城，高清明即刻去了大牢。

张满月被绑缚在大牢里，狼狈不已，像是失去了生机一样木然地躺在铺着几根干草的冰冷冷的地面上。

直到看见高清明走进来，她才从地上挣扎着坐起来。

高清明眼里含着泪花，静默了片刻，随即道：“带我去那个地方，以及帮我争取了时间，都多亏了你。所以，我就放你一条性命。”

他一字一语都冷漠而平淡，仿佛只是在述说一个稀松平常的事实。

张满月顿觉自己遭到了巨大的背叛，甚至又觉得是因为她轻易相信眼前这个人才导致延宇他们被抓住，她真是愚蠢极了！

她突然情绪激动起来，狠狠盯着这个她曾经信任至极的男人，“我会杀了你的！”

他看着她虚弱的模样，差一点就忍不住想带她走，可是他别无选择。

“如果要杀了我，首先你要活着。”

高清明留下这一句冷漠的话，转身便离开了大牢。

延宇说让他作为背叛者活着，这样满月才会活下去。

其实，他怎么不算是背叛者呢？亲自带兵围剿的是他，亲自捉住延宇的人也是他，他真是罪大恶极啊！

松花公主同意放走张满月，却一定要张满月亲眼见到延宇被绞死在面前。

张满月绝望的嘶吼声明显取悦了松花公主。对她来说，这些不过是蝼蚁的性命而已。

高清明手里紧紧捏着那只还未来得及送出去的漂亮发簪，直到鲜血缓缓从皮肉里渗出来，沾染在簪子上。

他手掌的痛无法掩盖住他内心的痛苦，而他的这些痛苦和满月比起来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鬼域里，无殇双手捧着那颗预言珠，愤恨从她眼里喷薄欲出，“我要杀了她。”

“你要杀谁？”长老难得这样严肃，冷声呵斥道：“你是想成为恶鬼吗？”

“她是永州城的公主，从她的立场来说，本来就和那些叛军势不两立。”

无殇抿唇，“我知道。”

无殇素来聪明，只是一遇到高清明的事情就像是昏了头。长老只盼她能早点想清楚，既然已经入了鬼域，凡间的人和那些过去的事情便该早早放下了。

长老走到无殇面前，亲自将束缚她的绳子给松开了。

无殇有些始料不及，“长老……”

“无殇，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长老深深地看着她，像寻常人家里对晚辈寄予厚望的长辈一样，耐心地教导她，“无殇，麻姑神不会允许你改变高清明的命运，他注定要死于心爱女人的剑下，这是他和那个女人的劫。你，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无殇望着远方，视线渐渐模糊，脑子里乱的很。

她清楚地明白一切，可是每每看见高清明，她总有一种感觉。只要她稍微拉一把，他便不会堕入深渊，那种近在咫尺却就是差一步的遗憾之感始终萦绕在她心上，像藤蔓一样肆意生长。

她来到永州城的时候，正好是松花公主和高清明的大喜之日。

高清明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色，站在城墙上，身旁是同样一身喜服的松花公主。

在无殇的记忆中，高清明少有穿这么亮色的时候，不过倒是很衬他。

她这次没有选择出现在高清明面前，便已经是下了决定。既然是宿命，她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鬼域使者是不需要感情的，如此才可以公正地对待每一个魂灵。

她望着高清明，就像守着一根正在燃烧的蜡烛。高清明的生命，就像渐渐变短的蜡烛，熄灭就在即刻。

夜已深，永州城却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在高清明看见满月刀上那两个由延宇亲自刻的字时，眼神突然黯淡，想起了那些因他而死的所有人。

他边说着话边前进，突然双手抓住刀刃，用力朝着自己腹部捅进去，鲜血沿着刀刃缓缓滴落，和他白色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抱着满月，已然没了力气。

满月不可置信地将刀拔出，他倒在地上，嘴唇和下巴上都是吐出的血。

明明早已经看到了这样的结局，也做过无数次心理准备，可是无殇的心仍在这一刻如刀割一般痛。

满月握着刀的手轻颤，哽咽地说出最狠的话道：“就像你杀了我的人一样，我要把你的人都杀死，也会把这座城烧掉。你和我的最后，就是那样。你要把那些都看完再死！”

他已经让父亲带着族人和流民走了，如今放不下的只有眼前的满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道：“满月，我会将你怀揣在心，变成不消失的月亮……看着你的。”

满月看着他就这样轻易地死在她面前，却并不觉得开心，她疯了一样冲出这间房间，然后一把火点燃了永州城。

带着一棺材的遗物，她一路前行。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心里为什么没有大仇得报的快乐。

在大火里，无殇缓步走到高清明的尸体旁边，向他伸出了手，“跟我走吧，清明。”

高清明的魂灵脱离了身体，穿着平常他做护卫时的衣服，却只是向无殇摇了摇头。

如果不能按时渡过引渡桥，他将不能获得新生。无殇第一次这样疾言厉色，“高清

明！”

在无殇的呼唤声中，他化作了萤火虫，跟随着满月飞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