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谢梧竟莫名感受到眼前之人身上透出一丝悲凉和无奈,让人无端心痛。
这样的情绪又似乎不该出现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身上,谢梧跟着来到窗前,与之一同仰望星辉。
“或许你就是山神。”
他就这般淡定从容道出心中所想。
不知是不是酒精上头,少年双颊一抹驼红,主动拉过谢梧的一双手掌,神情说不出的认真,“我说我不知道,哥哥信吗?”
显然是不信的。
谢梧松开他的双手,既然不是诚心相交,他也不打算再多言。
就在他准备撵人离开时,少年清脆的声音带着自嘲:“换作是我也不会信的,原是打算拖到冬季给哥哥答案。”
谢梧满脸疑惑,“何意?”
公孙冽:“不想欺瞒,今年的冬至就会有答案了,我也很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哥哥。”
少年细碎的笑意被月色捻成红线,他伸出手就想抚摸谢梧的侧脸,却在触碰的那一刻顿住,似乎在他眼前的是一件极其珍贵的东西。
更像是多年后失而复得的珍宝。
“自我有记忆开始一直重复着一个梦,梦里总是置身在雪白的天地间,没有任何人和物,只有一棵树。
更准确地说,我守着一粒种子,看着它渐渐长大,成了树的模样。
你能想象寂静的世界只有枝叶生长的声音吗?”
谢梧静静听着,并未打断,公孙冽又继续道:“那是唯一的声音,在梦里我只能与它说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梦里的时间根本无从计量,我也不知道守了多久,等到我习惯与之相伴时,那棵树的枝叶却开始慢慢凋零,渐渐失去生机,最终它成了一棵秃树,唯有树根苦苦支撑着它活下去。
可是,我知道它快不行了,快要枯萎了,整个世界唯一的声音就要离我而去…”
少年的声音略有停滞,谢梧甚至看到微皱的眉眼。
“就在这时,空中出现了一个声音告诉我,这棵秃树并不会离去,它只是化身奇才来到我的世界,为整个战乱的天下带来希望,拥有奇才将会实现天下一统的宏愿。
我还未将这个梦告诉父王,他却主动找到我,说是祖先显灵给我们托梦,属于咱们陇北公孙氏的天下就要来临。
这时我才知道,关于秃树的梦是祖先给咱们公孙氏的预示。
早早来到中原腹地,不仅是我的意愿,更是先祖的提示。自从寻到梦里的树,一年总要好几次到石牛村的山头。”
说到这儿,公孙冽收了谢梧脸颊旁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拎起矮几上一壶酒,一股脑儿灌下。
等再次抬眸望向夜空时,眼底尽是茫然。
他道:“哥哥能告诉我,你是我等的那个人吗?”
谢梧无从判断这些话的真假,却又听到少年喃喃道:“若是那一年冬至,秃树不再生长冰叶,我等的人就到了。”
“其实我害怕那人不是哥哥。”少年又是一口酒,也不知说的是不是醉话。
谢梧问:“为什么?”
他道:“父王说我与他有缘,将来必是要双剑合璧…”
“双剑合璧?”谢梧重复着念了一遍,“那倒是不必…”
话还未说完,身边的少年却突然抓住他的手,整张脸凑上前,彼此鼻息环绕,谢梧能清晰嗅到他身上的酒味和胸口剧烈的心跳声。
就在公孙冽低头想要更进一步时,却是酒意醉人,直直向谢梧肩头倒下。
谢梧颇费了些力气才将人送回西侧屋内,又替少年盖好被子,耳边是公孙冽醉呼呼的话,“来!再干!”
也许在梦里也觉得运气太差,嘟囔着:“我也很想知道哥哥秘密…”
临出门前,谢梧似乎又听到少年的醉话,“哥哥,不要离开…”
独属少年清脆的声音变得嘶哑,带着莫名的伤感,令人无端锥心……
关门的手一顿,终是退了出来。
他不知道,关上门的一刹那,床榻上少年白皙的脸颊悄然落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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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东侧屋,谢梧独坐窗头,他还在思考公孙冽的话。
一个暗示有他的梦?难道为了完成系统任务——逐鹿天下,特意安排了可助他统一的公孙氏?
想来,这是最合理的判断。
他并不认为少年会故意编纂一个故事来,于他又有什么好处?最主要系统肯定答复过,这里除了他,无人凌驾众生之上。
而阿云口中的山神应该就是公孙冽,小丫头跟着叔婶来石牛村不过一年多,大概是听说了山神的传闻,正好遇上冬至前来的公孙冽。
想到少年那张魅惑的脸,又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确实很容易引人联想。
那其他村民口中的呢?
又想到田兴旺所说,几十年前的事情,村民进山究竟遇到了什么?而他进山两次却都安然无恙…
关于山神的传说近百年的时间,而石牛村不光有山神,还有独属于他个人的那棵秃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