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今天早上,他还因为这个该死的误会跑去偷偷翻了陈余的行李箱。
蒋辂年深深地叹了口气,内心暗暗发誓待会儿等陈余把话说完之后,他一定要将偷翻陈余行李箱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陈余。
“你一定很喜欢你表哥吧。”沉默了片刻后,蒋辂年忍不住轻声对着陈余问。
陈余点了点头,但很快,没等蒋辂年反应过来,他就又突然开始摇头了。
“他总是那样,总是把一些他自己觉得我很需要的东西留给我,小时候是,长大了之后也是。”陈余沉沉地说。
蒋辂年顿了顿,似乎有些不知道到底该怎样去接陈余的话。但事实上,陈余也并没有打算要让他接话。很快,陈余就又接着说:“大约是他读大学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还在读高三,学习很辛苦,基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关心家里的事,但突然有一天,我还是听说姑姑一家好像全都搬到国外去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是替我哥感到开心的,我觉得他终于不用再一个人住校了。我以为事情会变得比之前更好。但很快,我就发现,姑姑全家都走了,就单单只有他还在。”
“我问他为什么,他什么都没说,就只是将家里当时仅剩的一罐牛奶拿给了我,说读高三费脑子,让我多补补。”陈余边擦眼泪边说。
“从那次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爸就突然不准我再跟他见面了,我被关在家里,关了很久。久到我连我哥谈恋爱了都不知道。”
说到这儿的时候,陈余整个人就已经哭的不成样子了。蒋辂年一脸心疼地看着他。伸手不停地帮他擦着眼泪,但似乎他越擦,陈余的泪水就越是泛滥。
以往的那些画面不停地在陈余脑中徘徊着。
他清楚地记得,那年冬天,已经搬到国外很久的姑姑却突然出现在了自己家门口。一直到见到人的那一刻,陈余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那通蒋问迟永远不可能会打得通的电话是假的。
那么多年寄出去的信也是假的。
甚至,就连每年过年自己给蒋问迟送到家里的那车吃的都是假的。
什么姑姑在国外很担心,托我跟我爸给你送些吃的用的过来。什么姑姑其实一直都很想你。一切全是假的。
那辆车上的每一件东西,其实就是姑姑亲手挑的。她就是不喜欢蒋问迟,不要蒋问迟了。
陈余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这些事,他明明可以在蒋问迟活着的时候就告诉他。但陈余没有。
从发现姑姑并没有出国起的那一刻,陈余就已经生活在了他们的监视之下。他们威胁陈余,逼着陈余成为了他们巨大阴谋下不起眼的一环。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蒋问迟才会到死都不知道真相。
他都死都还在对将他丢弃的那个人抱有幻想。
甚至,陈余最后一次跟他见面的时候,他都还在一直叮嘱陈余,叮嘱陈余如果以后那个人回来了的话,他希望陈余还能多多照顾她。
想到这儿,陈余喉咙里终于传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呜咽声。这些事长久以来都像一块儿石头一样压在陈余心里。从知道蒋问迟死了的那一刻起,陈余的每一天就注定都会生活在巨大的后悔,自责,还有痛苦中。
“你知道吗?我跟我哥的最后一面,我哥几乎将他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东西全都托付给了我。包括他为他爱人写好的书、他攒的很多很多的,我叫不上名字来的花、那张他跟我姑姑的合影,甚至还有他辛苦了那么多年才终于赚来的钱。他全都给我了。”良久之后,等陈余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之后,他才又说。
听到这儿的时候,蒋辂年内心已经产生出了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
他觉得陈余表哥的这种行为,似乎很像是在交代后事,但怎么可能呢,他还那么年轻,即便是被家里人抛弃了,他也还是有很多可以重新再来的机会。
况且刚才陈余已经说过了,他当时还跟别人谈了恋爱。谈了恋爱的人,应该就不会轻易产生那种极端想法了吧,蒋辂年心想。
“那后来呢?他后来怎么样了?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蒋辂年迫不及待地问。
陈余顿了顿,似乎有些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回答蒋辂年的问题。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死了。”陈余说。
“他将他所有的东西全都托付给了我,后来没过多久,他就自杀了。”
陈余的声音听上去很低沉,蒋辂年忍不住伸手在他脸上碰了碰,随即温声道:“我相信他之所以选你,一定是因为信任你,所以你不要太过自责,每个人都有作出选择的权利。”
蒋辂年的本意其实是想安慰陈余,告诉陈余表哥的死其实并不是他的错。但谁承想蒋辂年不这么说还好,反倒是被他这么一说,陈余的反应似乎比刚才更大了。
“不,你不明白,那就是我的错。”陈余捂着脑袋低低地说。
“姑姑没走的事我瞒他了。如果我当时告诉他,说不定他就会找到新的可以生活下去的动力。”
“或者……他也可以因为姑姑的事而讨厌我恨我的。”陈余哭着说。
“蒋辂年。”
他呜咽着喊了一声蒋辂年的名字,似乎是想确定些什么。
“如果当时他恨我了,或者我当时没有那么天真,没收下他给我的那些东西,那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