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喝醉了,说出口的话听起来非常奇怪。
蒋辂年转过头,伸手在陈余脸颊上轻轻碰了碰。良久之后,他才说:“陈余,你喝醉了。”
陈余先是摇头,但紧接着就又开始点头。
“也许吧。”他说。
就像蒋辂年所感受到的那样,陈余其实是一个非常惧怕孤独的人。
如果能有人一直陪在他身边的话,那么就算是死,陈余心里也会觉得那并不是什么值得畏惧的大事。
更何况……
陈余半睁着眼,视线落在了露台正中央,正在被路好跟张妮妮拉着一起跳舞的陈夏身上。
现在的感觉,令陈余感到有些不真实。
他已经太久没体会过这种,亲人,朋友,以及爱人都在身边的幸福时刻了。
也许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陈余心里突然非常害怕。
他害怕自己眼前的一切其实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梦醒了,眼前的这些人就都会消失。甚至就连摆在他们中间的,那个上面还留有余温的无烟炉也会跟着这场梦一并消失不见。
陈余不敢眨眼,他颤抖着伸出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在蒋辂年脸颊上戳了戳。
蒋辂年望着他,但并没有说话。
“蒋辂年,你看见露台角上那个灰色的灯罩了吗?”陈余窝在椅子上,十分木讷地盯着不远处那盏从来没亮过的瞭望灯说。
“那原本是一盏瞭望灯,但它从来没亮过,如果你真的不是梦,那你就去让它亮起来。”
陈余的表情看上去淡淡的,没什么特别的,但从他的语气不难听出来,他心里似乎已经认定了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没有任何生机可言的眼神,再加上没有不抱任何期待的话语。他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正在对着四周的空气,提出一个永远无法得到结果的问题。
一分钟后,陈余的眼睛终于还是闭了起来。
他将脑袋垂了下去,不再看陈夏他们跳舞了。整个人就那么恹恹地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身侧,蒋辂年将手中的酒杯缓缓地放回桌上。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陈余所说的那盏瞭望灯。片刻后,他终于起身朝着那盏灯走了过去。
但事实上,那盏灯之所以不亮,其实只不过是因为陈余忘了给它通电而已。
蒋辂年将低头盯着自己手中垂着的那根电线,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讽刺的笑。
他不知道陈余当时到底为什么会给自己买一栋这么大的房子。
明明就只有他一个人住,明明就已经害怕到了连小时工都不肯放进门的地步,但陈余却还是选择给自己买了这么大一栋房子。
蒋辂年将那根电线往外拉了拉,伴随着他手上的动作,那盏瞭望灯很快就亮了起来。
他转过身,一脸复杂地望向了依旧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陈余。
这房子这么大,但似乎除了客厅跟自己卧室之外,陈余对别的地方并不熟悉。在蒋辂年以及周围的人看来,他明显非常抗拒让自己待在那些他并不熟悉的地方。
想到这儿,蒋辂年的眉头不禁缓缓皱了起来。
难道说……陈余其实早就已经察觉到自己家里有不对劲的地方了吗?
可如果他已经察觉到了的话,那他为什么还会日复一日地待在这儿?
蒋辂年实在有些搞不清楚陈余的那些反常举动背后到底都隐藏了些什么。
原地站了片刻后,他还是决定先把事情放一放,一切都等陈余酒醒了之后再说也不迟。
“陈余?醒醒陈余,灯亮了。”
陈余身侧的空地上,蒋辂年弯着腰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也许是因为角落里那盏瞭望灯实在太亮了,蒋辂年将它修好之后立马便引来了一阵欢呼,在酒精的作用下,路好他们跳的似乎更疯狂了些。
听到周围传来的阵阵欢呼声之后,陈余的眼睛终于缓缓地睁开了一道缝。
在看清自己身边站着的人是蒋辂年之后,陈余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心安的笑。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露台角上,那盏自己先前说过的灯竟然真的亮了起来。
陈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模样看上去非常兴奋,颤抖着的手指一直在指着那盏灯立着的方向。
紧接着,不等蒋辂年反应过来,他人就已经跌跌撞撞地朝着露台边缘走了过去。
见状,蒋辂年赶忙伸手将他拉住了。
“别到那边去,不安全。”蒋辂年在陈余耳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