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余的话说得异常冷静。

他就像是早就已经知道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一样，蒋辂年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一丝惊讶。

但事实上，在楼上听见蒋辂年跟陈夏对话的时候，陈余连手都在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陈夏是他唯一的妹妹，也是陈余心里唯一的亲人。

陈余无法接受这么多年以来，陈夏其实一直都只是老爷子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一条眼线。

明明从陈夏很小的时候，陈余就已经将她从那个家里带出来了。明明陈余已经在竭尽全力地保护她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陈夏心里还会觉得只要足够顺从，就不会发生任何事？

比起自己被背叛而言，陈余似乎觉得陈夏的心态才是更大的问题。

他就像是个已经病入膏肓了，但却怎么都找不到良医的患者一样。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原地，用那种焦虑的，紧张的，无比担忧的目光望向陈夏。

他不痛恨陈夏，也不讨厌陈夏。

他只希望，陈夏能早点儿走出那个，得靠不断自我安慰才能勉强维持下去的虚无幻境。

他想让陈夏知道，那个人想要的，远远不只是听话那么简单。

但……

陈余脑中又一次闪过了蒋问迟的身影。

难道说，蒋问迟的下场最终也会是自己的下场吗？

难道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就真的只有顺从这一条路可走了吗？

不，绝对不是的，陈余心想。

……

楼下，见陈余的状态十分反常，蒋辂年的心立马就跟着揪了起来。

“陈余你误会了，我只是……”

蒋辂年开口想跟陈余解释，但不等他说完，陈余就已经转身又回到了自己卧室里。

见状，蒋辂年没敢再多犹豫赶忙追了上去，但最终却还是晚了一步。

陈余将他以及陈夏带来的那个奇怪东西一同隔绝在了房门之外。无论蒋辂年再怎么用力喊陈余的名字，陈余都视若无睹。

大约半小时过后，一个熟悉的，蒋辂年从老家带来的黑色背包便被陈余无情地猛地从门缝里丢了出来。

如果说蒋辂年最终一定要跟那些人那些事扯上关系的话，那他不如趁现在什么都还没发生就让他离开这里。

或许，自己这辈子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孤独的，陈余心想。

……

门外，蒋辂年低着脑袋，怔怔地望着地上的那个黑色包裹。

在意识到陈余是真的想将他赶走的那一刻，蒋辂年心里瞬间就慌了神。

他疯狂地拍打着陈余卧室的房门。但换来的，似乎也只有房间内的一片死寂。

“陈余，你让我进去。”

蒋辂年将头抵在门上，对着里面的人不停乞求道。

他害怕陈余这样。

从老家追来的那一刻起，蒋辂年心里就一直害怕会有这么一天，陈余会将他关在门外，就像是主人下定决心要弃养自己的宠物一般。不论他再怎么摇尾乞怜再怎么恳求，陈余都视而不见。

可明明……

可明明他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陈余不是吗？蒋辂年心想。

但很快，他就发现。

或许陈余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为他付出一切的蒋辂年。

陈余想要的，说到底，其实就只不过是两个人在一起时候的那些短暂但却足够能回忆一辈子的经历而已。

陈余不需要蒋辂年为他做任何事。

他只是想跟蒋辂年待在一起，仅此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蒋辂年终于不再敲门了。

房间内，陈余背靠卧室门静静地坐在地上。

他没有哭泣，也没有崩溃。他脸上甚至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他就只是坐在那里，听着蒋辂年的声音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小。

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陈余才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