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湾没有水,那个地方只有沙子,非要说的话就是红色的海洋。当一种被当地人称作“水风”的沙尘暴袭来时,百万吨的尘土混在空气里,使风暴变成猩红色,可以一直席卷到居住地8区北部,像是喷薄的血液。
人类刚在赤湾定居时,曾经与这片土地宣战。或许是因为沙漠是阳性词,额外暴虐、难以驯服。企业工程师和前锋,开辟者,他们曾付出了不小代价。
这个星球上的绿洲也并非绿色,而是由于土壤酸碱度而呈现一种紫色,大气层也偏黄,就像一层过于厚重的纱。我就出生于这个地方,处在中央星区边陲。你在夜晚朝着天空看去的时候,能看到三道星轨和显眼的星云般的中央星。
我叫作俞辛,是个Beta,我父母在这个星球上挖掘到了商机,成功地酿造出极好的龙舌兰,让他们有钱送我去中央军校,以让我稍微看起来没那么普通一点。我十四岁离开家。我离开赤湾那天天气分外晴朗,宛如盛夏,每当我忆起这天,都会觉得金发的父母的笑容好像在反着光。
他们希望我未来能够学到点知识、当个文职军官就够了,或者回老家,或者他们给我在中央星买套小点的房子、让我留在那儿,反正随便吧宝贝。我就去了。
他们补充说,只有一点,一定、千万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对象,不然我们不会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这句话本来不带有什么寓言意味的,只是他们都算是出身贫寒,知道不匹配的伴侣会有多难办而已。
我从赤湾来到了中央第一军校。
军校生活,怎么说,也不算乏味。我确实非常不努力,相比于我那起早贪黑的室友来说。我与学校相安无事地待了几年。机甲是男人的浪漫,话是这么说,但我和那种爱她爱得发疯的军校生还是有区别的……
唯一值得称道的,我十七岁时,因为外形还凑合,被罗莉抓去当了校园刊之一的平面模特(为什么军校校园刊会类似《滚石》、封面还有模特?这就是中央星,一切皆有可能嘛)。
我的头发是金棕色,眼睛是绿色的,尽管只有在特定光线下才会变成你想象中的那种绿色。但这张脸放到Omega的美貌里就不起眼了。我是众多模特中间那个凑数的,为了保持性别平衡。
罗莉却非要说:“你有一种容易被读懂的美丽,你的疑惑和孤独、快乐和幸福会折射在你的面孔上,真切无比——这让你适合平面模特的工作。”
我对此不做评价。我觉得她在说我是傻白甜。
我第一次遇见陆风临就是在那时候。那个雷雨天。第一军校处于费德勒峡谷,那里的雷雨闻名遐迩。
室外潮湿,不影响室内。当时我拍完照,他和另一个人走了进来,准确地说,另一个人“奴颜媚骨”地跟在他身后进来了,他们把伞放到一边。所有人放下了手上的活,都很局促地望向他,罗莉和他介绍我。他看了我一秒钟,评价了一句:“挺漂亮的。”
他有着一双灰色的眼睛。
这种人就是那种你不能招惹的存在。你只能仰望的存在。陆风临是学生会长,我们学校的无冕之王。才从某贵族学校转来两年。他是中央星驻军的陆上将的小儿子,传说中的陆家的天之骄子,蝉联本届文体第一名。这种人一般有个宿敌,他们的故事也会为人称道。可他甚至没有优秀到足够和他比肩的敌人。他是个声名远扬的Alpha。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才能不突兀也不油腻,算了。
总之,被这样的他夸一句,我还挺高兴的。他习惯了被人注视的感觉,接着听他后面那个人跟他介绍杂志社,时不时点着头回应。他并不算是摆架子,在不敌视他的人面前。
陆风临不是个完美的人,他身上的传言很多,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丰富的情史。陆风临在这方面可以说是声名狼藉。许多极其优秀的Omega,甚至还有Beta和Alpha,不少人以和他暧昧过为荣。第一军校的ABO比例大约是5:4:1。和他谈过是能够拿出来羞涩一提的事情。杂志网页总有一个隐秘小地方记载他的感情动态,宛如流量明星的狗血小报。
大家骂的就是他的风流,毕竟对方男朋友、女朋友的名分的持续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
这种人当然是不能谈的。百闻不如一见,当时见到他一次时,看着那张和传闻中相差无几到几乎失真的脸时,我脑子里想了一件几乎所有人都会想的事:能和他做朋友就好了。
第二周,大礼堂有一场上校的讲座,有些人可能会听得热血沸腾,而我只觉得无聊到令人发指。我来得很早,凑巧坐在了陆风临的后面。
大礼堂里,穿着黑色军装的上校慷慨激昂地讲话,我目不转睛地目视前方,好似认真在听,其实在偷窥前面的人的后脑勺。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肥皂的味道。
总之,浪费了我人生中并不宝贵的一个小时后,我腰有些酸,决定回寝室歇着。结果在路上,这就巧了么。我的人生“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我特么倒霉到撞上了一个系统。
小说里那种系统。
正常人都会欣喜若狂觉得自己碰上外挂了,我的人生要起飞了,我要走向巅峰了——想多了,我一开始也想多了,这个系统不是给我的外挂,它甚至不是我的系统。
只不过那天路上有情侣亲嘴,我愤而抄小路,一不小心地撞上了这个正在升级的系统。
它是更高维度的存在,显而易见。我撞上它后感觉到一阵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