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德勒峡谷的落日是这样的。没有晚霞的时候,大地会先变暗,天空还是那种浅淡的颜色,但好像渐渐闭合的幕布,天空的颜色慢慢地浑浊,太阳早就从一条裂缝中选好落下去,然后你可以看到天色从带粉红的浅蓝变成灰红,最后才彻底入暗。天边的云分成几层,融化在浅蓝中,存在感不高,但正是精华。
如果碰巧天气不好,就没有落日一说了,天空就那样暗下去,留着银河一样的星轨在头顶正上方,如同飞机云。
我们分手的消息传得不快也不慢。我走在路上能看到一大堆同情或探究的眼神,我简直想要翻白眼。有时间八卦不如多去旋转模拟器里转两圈。
选修课上课的时候我们依然坐同桌。我非常忐忑,他轻易地洞悉了这一点。我的坐立难安只是让他发笑。明教授这节课讲的东西不是太难懂,我接受得还算良好。讨论环节,居然没有人找上他来问题,闲下来的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他明明可以先开口说话,这样我会少很多尴尬……但他总是不想这样做。
我说:“呃……还是朋友。正常相处就好了。”
“朋友?”他转了下笔,“那你还是算不上。”
我都能想象到,我其实只是个消遣,毕竟,我并不特别。
可能他的所有前任在三周里都想要成为特别的那一个吧,但这其实是个悖论。我这种走冷淡风格的——算是吧,肯定之前也被人走过了啊。
他压根不缺人爱,在仰慕他的人眼里像个国王,在爱他的人眼里像个偶像,我这种程度的喜欢算得上什么。只有99%的命中注定,才是那个能够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当然不是我了。我早就说这种人不适合谈恋爱,只适合当朋友。如果我能当他朋友就好了——我一直这样想。
但,他说得对——陆风临的朋友可更难当多了。你但凡看看杰拉德和白熙,都不会说出想当他朋友的话。
“你放心,”我脸色一定不是很好,把目光转回去,“我绝对不纠缠不清,这点我可以保证。”
“我说,前男友,”陆风临突然伸出手来,扣着我的下巴,把我的脸转回来,“如果你不喜欢,你到底为什么答应我?如果你喜欢,又为什么甩了我?”
我:“!有人看着!”
“……”他觉得很荒谬地笑笑。我瞪了他:“因为你声名狼藉,你不知道吗?”
他似乎僵住了一下,又说:“你玩不起?”
“我玩够了。”我甩开他的手。那是他的最后一次试探。
我不再去想他有关的事,开始重新当废物。说这段关系给我带来的最大的改变,就是我居然开始愿意熬夜去学一门课程了。
我并不经常思考我父母有关的事情。我希望知道真相,努力一年后的结果是真相已经被藏好,藏得严实而完美,我也很难有办法做别的事情。其实就是对事实的一种妥协。一亿个人有一亿个烦恼要解决,我最起码还处于第一军校的乌托邦里,我要担心的事情很简单。
我得学得很卖力才能跟上课程进度。不和陆风临谈恋爱的生活才该是我的日常生活,我的适应能力强到让我无痛切换回和诺阿一起赖皮的日子。我午休时间回寝室读小说,我自认为我的灵魂世界足够充盈,我还有一张不错的脸,这样想爱情算个屁啊。他又不懂我。
那天晚上我上指挥课时,坐在我旁边的人是个我眼熟的人,好像是个A,比我高一年级,就是那个陆风临的某一任男朋友,好像是那一届的文化科第一。总之就是非常优秀,成绩优异得吓人,而且还是Alpha,长得挺拔俊逸。是的没错,Alpha也是那谁的囊中之物。他是来当助教的,结果就那样自然地坐在了我旁边。我几乎大惊失色,但幸好他直奔主题:“你和他分了?”
“您哪位啊?”我无语问。
“……别装不知道,”他说,也可能意识到了自己的冒犯,但Alpha是不会道歉的,他盯着我,“没超过三周,所以你也不特殊。没人是那个特别的人。”
“什么叫特别?”我莫名其妙,“人可能对世界上的每个人等量齐观吗?跟两个不同的人说相同的话做相同的事?每个人对每个人都是特别的。”
“你的诡辩在我看来毫无意义。”他冷漠地说。
“我为什么要管我的想法在你那有什么意义?”我可能有点着急,一着急又面红耳赤起来。这就不太有底气了。他打量了我一圈,笑话道:“肤浅。”
肤浅又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我替他的情商着急,唉,这种人。
关键一遇还能遇到俩。
这天中午我去了个平时不怎么去的食堂吃饭,结果打完饭后,一件令我想想还发笑的事情发生了。一个Alpha忽然坐在了我旁边,朝着我露出了一个有些油腻的笑容:“你是俞辛吧?”
我疑惑地点点头,喝了口汤。
“这破东西真难吃。”Alpha整理了一下他的衬衫领口。
“你是刚转来的吗?”我问。食堂的汤就没好喝过。
“怎么猜出来的?还是说你关注我?”他突然凑近了点,吓得我往后退了退,“我原来是隔壁星月理工大学的,来这里交换学习一段时间。全校只选了三个人,就有我一个。我认得你,我的跟班在这儿上学,之前他说这儿有个漂亮得上了你校杂志封面的Beta。”
接着他开始滔滔不绝演讲,“Beta好啊,我觉得好。有的O太娇弱了,连彼得堡猜想都不知道,不如Beta,像你这样的就很好。听说你给Alpha当男朋友?嗯,你这样的,很招他们喜欢吧。但要不要考虑我?”
“我姓祝,你知道吗,”他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我只想找一个Beta当灵魂伴侣。你和我在一起后,我每个月给你打钱买包包,是这个流程吗?嗯?宝贝,你怎么想?”
我目瞪口呆:“你这种人是怎么考进星月理工大学的?”
他哽住了,似乎没弄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两条滑稽的眉毛翘起。
“你想包养我?”
“我会给你男朋友的名分。”
“啊,”我用看煞笔的目光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哥,你的学识太渊博了,咱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说来惭愧,谈恋爱后我有一个坏习惯就是喜欢撕圣经,然后把纸片吃掉——我喜欢把异教徒写的所有书都用火烧毁,然后拿灰烬泡水,给男朋友喝……”
“……你有精神病吗?”他也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