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一场诗会闹到很晚,当第二天李仲允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李仲允穿着洁白里衣迷迷糊糊地从榻上坐了起来,墨色长发乱七八糟地散着.
帷幔被人轻轻掀开,外面明亮的光线照射进来,刺得李仲允眯起双眼.
“余庆华,干嘛呀?"李仲允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又带着鼻音,这落在余庆华耳朵里是说不出的好听与撩人.
“三爷今天醒得比往日晚了些,属下不放心,过来看看."余庆华轻声说着,坐在李仲允旁边,用手中的湿巾帕替李仲允擦着脸.
李仲允垂在脸庞的头发时不时扫过余庆华的手背,弄得余庆华心里痒痒的.
刚睡醒的李仲允当真乖极了,由着余庆华替他擦脸披衣.再加上李仲允头上蓬乱的头发,让他看上去像极了一只被顺了毛的小狮子,顺从而听话.
穿好衣服后,李仲允坐在榻沿上,余庆华坐在他身后,给他梳着头.
“三爷长高不少呢,现在只比属下矮半头了."余庆华轻笑着.
“那我也够呛能长过你啊.唉,即使和你一般高又如何?你那力气大得吓人,我可打不过你."李仲允打了个哈欠。
“是啊,属下要是想制住三爷,那岂不是分分钟的事?"余庆华梳着李仲允的头发,不觉间话已脱口而出.
余庆华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这话好像带入了一些什么东西,顿时心中一阵发虚.
而李仲允听了这话也瞬间想起了那个晚上,余庆华由于过于警觉而将他压在身下,扣着他的手,他那粗重的呼吸拂在李仲允的脸上,那该死的压制感....
李仲允暗自庆幸余庆华在自己身后,又有头发挡着,看不见他那红透了的脸.
“嗯,可不是吗?"李仲允强作镇定.
余庆华不敢再说了,极力把注意力集中到李仲允的头发上,可偏偏青丝下那若隐若现的脖颈是那么的白皙纤细,自己一只手就能将其牢牢抓住.余庆华感觉现在的李仲允就像一只小羔羊,毫不知情地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了恶狼的利牙下.
余庆华难受极了,他明知道自己不该对李仲允动这种心思,可既然已经喜欢上了他,这种事又怎么能避免呢?自古以来,情和欲是分不开的啊.
但余庆华却也因这汹涌的爱意克制着自己,他尊重李仲允,深爱着李仲允,他只要李仲允幸福就好,又怎么会将自己这见不得人的感情强加在李仲允身上?
爱让余庆华释放了自己的内心,也给他的内心套上了枷索.
而同样思绪万千的还有李仲允,两人都同时渴慕着对方,却都碍于世俗而不敢宣之于口,只能在心里惦念着对方,以现在的主仆身分占有着对方.
“好了,三爷,"余庆华梳好了李仲允的头发,"去用早膳吧."
早膳过后,下人来报楚怡年到了.
“快请."李仲允站起身后又转向余庆华,"他看起来好像总被人欺负,我就是想帮帮他.你,呃,你懂我的意思吧?"李仲允讷讷地说.
“哦....."余庆华有些茫然,李仲允这是在同他解释?"那属下先去练剑了,三爷自便."
“嗯."李仲允有些懊恼,自己解释个什么啊,他怎么会在乎这些?
李仲允将楚怡年迎进了屋,尽管楚怡年脸上带着笑,但李仲允依然能看出他的气色不怎么好.
“楚二公子今年多大?"李仲允笑着问.
“刚满十六不久."
“哟,那我们同岁啊,我也十六了,公子字……”
“哦,在下字岁安."
“岁安,寓意很好啊,岁岁平安."李仲允说着替楚怡年斟了杯茶.
“不敢,不敢劳烦王爷!"
“诶,没事,昨天我就是为了应付那场合才摆些架子的,要不然我岂不是容易被人欺负了?我这人随和的很,之前也过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你不用那么拘束.”
“谢王爷."楚怡年笑了一下,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袖口微微滑开,李仲允心中顿时一惊。
"谢什么."李仲允佯装不知情,凑到了楚怡年身边,"不知岁安过的日子可是岁岁平安?"
“嗯,挺......挺好的."楚怡年垂下了眼睛,端着茶盏的手有些抖.
李仲允没在说什么,只是趁其不备突然一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手扯开了他的衣袖,一道骇人的鞭痕就这样暴露在李仲允眼中.
“王爷!我...."楚怡年慌张地抽出了手,拉下了衣袖,手死死攥着布料,局促地笑了笑,"没什么的,昨日不小心摔着了."
“摔能摔成这样吗?被鞭子抽了才会这样,我很熟悉鞭痕."言罢,李仲允拉下了自己的衣襟,露出自己的肩胛,那上面一道疤痕格外显眼.
“王爷....."楚怡年震惊地望向李仲允。
“是先太子李祇,也就是我名义上的长兄,有一次他一连七八鞭都抽在这一个位置,伤好了,疤却去不掉了."李仲允平静地说.
“王爷....你......"楚怡年的眼中溢出了泪水.
“你看,我们都是一样的.是你哥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我能看出来楚怡诺对你一定不好."李仲允拉回了衣襟,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楚怡年,又轻声说,"所以我想帮你,尽我所能."
楚怡年哭了好一会儿才抑制住泪水,他低着头,神态憔悴:"多谢王爷好意,只是实在不敢麻烦王爷,连累了您就不好了."
“连累?岁安,以我现在的能力,罩几个人轻而易举,整个皇宫都是我的后盾.你不用怕,只要你敢说,我就能护你无恙.我帮你,不仅仅是帮你,也是在救我自己,救昔日的自己."最后几句话很轻,但传入楚怡年的耳中,却如千均巨石砸入深潭,在心中掀起千层巨浪.
楚怡年呆愣良久,突然避席跪地,再拜于地:"求王爷垂怜!"
李仲允急忙扶起楚怡年:"快起来,你于我不用如此多礼,岁安."
楚怡年仍有些哽咽,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李仲允就坐在楚怡年身边,静静地等待着楚怡年愿意开口。
“我.....我是小娘生的,我还有一个妹妹,叫楚淑媛,她比我小三岁, 我们都是杨小娘生的."楚怡年顿住了.
“你妹妹?昨日怎么没出现啊?"
“她...被大哥罚去跪祠堂了."
“为什么啊?"
“因为.....因为她护着我,不想让大哥打我."
“你小娘呢?"
“早死了."楚怡年的身体痛苦地哆嗦了一下.
“对.....对不起啊."
“没事,王爷。"
“那你的嫡母呢?"
“也不在了.她前年病逝了.她在的时候我和姐姐过得还好些,母亲她人还是很好的,她对我们向来是一视同仁的."
“这样啊...."
“我小娘,是被害死的."楚怡年突然道。
“怎么?"李仲允大吃一惊.
“父亲还有一位妾,是姚小娘,姚乔欢.她一直最得父亲宠爱,但她一直没有身孕,所以她格外嫉妒我小娘.有一次,她嫁祸我小娘给她下毒,父亲问都没问就让人...让人把我小娘打死了......那个时候我十岁,我妹妹才七岁,我把妹妹搂在怀里,捂着她的耳朵,可我就那么听着小娘的惨叫声,一点一点弱下去,后来没了动静......”楚怡年泣不成声,把脸埋在了双手中.
李仲允神色黯然,伸手轻轻在楚怡年的背上拍着,笨拙地安慰着他.
“我恨他们,"楚怡年抬起头,满脸泪痕,声音颤抖,"我恨我父亲,恨姚乔欢,恨我大哥....凭什么啊.....凭什么庶子过得这般苦啊......岁安,岁安,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岁安,”李仲允握住了楚怡年的手,"我会让岁岁平安成为你的现实的,只要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