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中军帐内,李仲允端坐其上,众将土排列两侧,气氛肃杀。
“带上来。”李仲允冷冷道。
蓬头垢面的哲单平被五花大绑着,在两名士兵的推搡下踉踉跄跄地进了帐。一瞬间众人的目光全都聚在了哲单平身上,无不是杀气四溢。
“跪下!”那两名士兵摁着哲单平的肩膀,压弯了他的腰。
“做梦!”哲单平极力抗争着,咬牙切齿道。
李仲允讥讽一笑:“大汗呐,没想到你也有说‘做梦’的这一天,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成为阶下囚的滋味如何啊?”
“要杀就杀!少废话!”哲单平怒吼道。
“杀?自然要杀的,不过就让你这么死掉,本王受的屈辱又向谁来讨呢?那些被你凌辱,因你而枉死的人,他们的冤屈又向谁来讨!”李仲允猛一拍案几。
“你少在这儿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本汗做过的事,本汗从不后悔!”
“好一个从不后悔啊,自作孽,不可活。”李仲允冷笑一声,“你既然这么喜欢践踏别人的尊严,不顾他人性命,我便叫你也尝尝被千人踩万人踏的滋味!”
“你要干什么?!”哲单平慌了。
“来人。把哲单平拖到营外。放马。”李仲允缓声道。
“什么?!你,你……啊啊……李仲允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万马奔腾,铁蹄飞扬,哲单平的尖叫声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当士兵们重新将马匹赶回营内后,那里只剩下了一滩肉泥和血迹。
“啊!啊!啊!……”夕阳的余晖洒在大漠上,给天空染上了淡淡的血色。几只乌鸦盘旋着,时飞时落。
哲寒部终成历史。大唐顺理成章地将这片土地划入了自己的版图。
班师还朝的一路上,百姓夹道欢迎,欢呼雀跃,因为他们终于摆脱战争的噩梦了,再也不用担心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柳亲王的称呼几乎已成神话。不知不觉间,李仲允已经被百姓架在了他们心中的神坛上。
军队行进得很快,仅仅十来天便归了京。
宫内,李昊乾接见慰劳完一众将军后,该封的封,该赏的赏,但唯独对李隽辰没有任何表示。而李隽辰也一直垂着头,郁郁寡欢。坐在一旁的李仲允也不敢插嘴,只有干着急的份。
“好了,诸位爱卿可以散了。柳亲王你不用走,宁郡王留下。”李昊乾道。
“是。”当众人退下的时候,都默默留给了李隽辰一个让他自求多福的眼神。
“皇兄……”李仲允低声道,“你消消气,别为难隽辰了……”
“你还替他说话?要不是因为他自以为是,你会受这么多苦吗?朕不额外罚他已经够给他面子了!”李昊乾气哼哼地扫了李隽辰一眼。
“臣知罪……”李隽辰跪了下去,叩拜于地。
“得了,你起来吧,朕要是再罚你,你三叔该急眼了!”李昊乾很是憋气。
李仲允:“……”我哪敢跟你急眼啊……
“是,皇上……”李隽辰站起身,仍然低着头。
“叫皇叔,又不是不认你了,好歹你也是朕看着长大的。”
“是,皇叔,侄儿知错了,以后一定不会再意气用事,一切……一切听从命令……”
听到这儿,李仲允总算是松了口气,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能没感情吗?哪舍得真罚,更何况李隽辰后来立了一大堆军功,擒住哲单平也属他功劳最大,再罚他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这些李昊乾必然都是知道的,所以哪怕他有气也只能憋回去,自己生闷气。
“好了,你先下去吧。”李昊乾摆了摆手。
“是,侄儿告退。”
李仲允侧过头,一下子就看到了李昊乾鬓角上多出的白发,他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想来自己在哲寒部的那些日子,皇兄在宫里担惊受怕,没比自己好过到哪去。这么想着,李仲允心中愧意更甚。
“皇兄,对不起……本来是想给你分忧的,结果倒给你添忧了……”
“对什么对不起,你同朕有什么可对不起的,朕只是生气你不让人告诉朕!你是不想让朕担心,可你想没想过朕的心情?万一出事了,你就打算直接让朕看到你的尸体吗?!朕受得了吗?!朕身边能说几句体己话的亲人只有你和你皇嫂,你让朕……让朕……”李昊乾哽咽了,他转过头去,极力忍住泪水。
李仲允怔怔地望着李昊乾,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呢?堂堂一个帝王能关心你至此,能说什么话来言尽自己的感激呢?
“皇兄,臣弟……臣弟……”李仲允有些无措,向前俯身就要跪下。他向来是对自己的皇兄很是敬畏,在他面前,李仲允永远也拿不出平等的姿态去哄人,哪怕是偶尔的开玩笑,李仲允也得恰到好处地拿捏着分寸,不敢越雷池半步。一声“臣弟”,那就是一辈子的臣,那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的区别。纵使两人再亲近,也注定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横在二人之间。
“小允……”这一声带着叹息,带着心疼,带着无奈,李昊乾伸手扶住了李仲允,没让他这一跪成真,“是朕言重了,朕不该那么说,你不用这样。”
李仲允垂着头坐了回去,匆匆拂去脸上刚刚滑下的泪水,低声道:“皇兄,皇嫂身子还好吗?”
“还病着呢,白皓成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朕每每去看她,气色都那么差,她还总是念叨泽沐,就好像……”李昊乾顿住了,长叹一气,眼眶湿润。
李仲允一愣,念叨泽沐?皇兄不明白吗?
“皇兄,”李仲允迟疑着开口,“你,你不明白皇嫂的意思吗?”
“什么啊?”李昊乾茫然地望向李仲允。
李仲允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问:“不是,皇兄,你,你真不明白?!”
李昊乾仍然一头雾水,呆愣愣地坐在那儿。
“诶呀,皇兄,皇嫂的病恐怕不只是因为白将军的死啊!”李仲允急道。
李昊乾似乎被点醒了,眼神终于不再迷茫。“朕明白了。”
“是啊,白将军一死,白家的势力必然衰弱,泽沐背后的助力就少了。反观淑妃娘娘膝下的二皇子李泽邧,他的背后可是上官宏,上官宏经此一战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所以,皇兄,该封太子了。泽沐很优秀,完全可继江山之大统,东宫该有新主人了。”
李昊乾没吱声,皱起了眉,神色不快。
李仲允看着李昊乾的样子,便心下了然李昊乾心中所想。“皇兄,你别不高兴,皇嫂这么想无可厚非,人之常情罢了。况且,泽沐的确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啊。”
“他才十一岁,朕不想封太子封得那么早,你明白的。”
“是,臣弟知道,太子之位容易让人迷失本心,但泽沐不一样啊……”说到这,李仲允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顾思义临终前说的话。
“李泽沐绝非善类……”
李仲允怔住了,以至于这李泽沐怎么不一样便说不出来了。
但李昊乾揉着眉心,并没有注意到李仲允的异样,他低叹了一口气:“朕再看看吧,不急于这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