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谁啊?官府面前吵吵嚷嚷的不要命了?”一个官兵率先回过神来, 向李昊乾走来就要赶他。
“啊呀!”岳永文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朕看不要命的明明是你。”李昊乾冷笑着。
“朕……?!”这回众人听得分明,这“朕”一字让所有人打了个寒颤。
“不,不对,你……你不要胡说,冒充皇上那可是死罪!皇上明明……明明……”
“明明七日后才会到,是吗?”李昊乾哂笑一声,撩开外袍,从腰间解下了一个能代表皇帝的御印。
“啊……”那几名官兵瘫了一地。
“把你们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守给朕叫出来!”李昊乾厉喝道。
“是,是……”官兵们屁滚尿流地跑了。旁边那些妇孺缩在一起,惊惧地望着这边的情形,他们不知道这位被称作“皇上”的人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是公道还是灾难?官府长年的压榨让他们不敢相信上位者会对他们施以恩泽。
很快,扬州太守杜旸便一脸诚惶诚恐,躬着腰迎了出来。杜旸本就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人,而此时他的卑躬曲膝更让他显得萎缩。他的下巴很尖,双眼狭长,看上去活像一只睁不开眼的老鼠。
“臣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恭请陛下圣安!”杜旸叩拜在地,不敢抬头,他从头至脚都因恐惧心虚而颤栗。
“你叫什么?”李昊乾冷嗖嗖地问。
“微臣……微臣姓杜名旸……”
“杜旸,是吧?你这扬州太守当得不错啊,谁告诉你就这么当一方太守的?!你做人的良心呢?朕问你,如果朕真的是七日后到,朕看到的景象是不是就是官府清平, 官员廉洁,百姓平居乐业,生活富足?扬州现在的种种状况,朕是不是还是会一无所知?朕是不是会因你们官官相护而一直被蒙在鼓里?你难道不知道欺君之罪是十大不赦之罪之一吗?杜旸,朕看你是活腻了!”李昊乾怒吼着,猛然一脚踹在了杜旸瘦削的肩头。
“皇上……”杜旸顾不上身上的剧痛,匍匐着爬到李昊乾足边,连连叩首,“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皇上恕罪,这些臣都不知情啊,都是……都是下臣所为……请皇上明鉴!臣对皇上忠心耿耿……”
“放屁!”李昊乾怒不可遏,又是一脚踹在杜旸身上,“你敢说运河发水你不知情?你敢说那外面贴的加税公告你不知情?你敢说你衙门外这些哭天抢地的百姓为何如此你不知情?杜旸,你胆子够肥的!看看你干的好事,怨声载道,民不聊生,你们这些当官的呢?!只知道贪污是吧?百姓的疾苦你们不闻不问,还变本加厉地压榨他们!你们难道不知道前朝因何而亡吗?”
“臣……臣……”杜旸吓傻了,伏在地上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话。
“楚怡年!”
“臣在。”
“你速去通知扬州城外的那些人马,叫他们立即赶来,给朕彻查!”
“是。”
“裴景煜,岳永文!”
“属下在!”
“把杜旸的官服给朕扒了,押至大牢,等候发落!”
“是!”
“皇上!皇上不要啊!臣知罪了……”杜旸哭叫着被拉远了。那些目睹这一切的妇孺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昊乾,心中希望的火苗又燃起了点点星火。
“皇上……求您开恩,别再加税了……”
“皇上……求您放民妇的儿子回家吧……”他们抽咽着冲李昊乾跪了一地。
李昊乾的心仿佛在泣血,他心疼,他痛苦,他自责……
“各位,快都起来吧,你们放心,朕会替你们做主的。朕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税不加了!你们的丈夫,儿子也会回家与你们团圆的!朕保证!”李昊乾声音坚定。
“谢皇上……谢皇上……”众人感恩戴德,涕泪纵横。
当楚怡年回来后,李昊乾与他一并向官府内走去。李昊乾面容愁苦,他长叹一气,低语道:“中原百姓自古只要有口饭吃就不至于造反,可偏偏历朝历代总要有人把他们逼急了,逼得他们造反,这个时候这个国家就快完蛋了。朕在京中还总以为世事太平,可一出来却发现这地方竟烂成了这样。在朕看不到的地方,又有多少毒瘤呢?”
“皇上且宽心,此时发现还不算晚,若能及时止损还不是不可挽回。”楚怡年轻声宽慰道。
“希望如此吧……”
第二日,李昊乾坐在行宫内,他已经换回了一身龙袍。此时,萧洛昕正跪在他面前。李昊乾用手扶着额,垂眸盯着低头不语的萧洛昕。
“朕就问你一句话,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朕?为什么要帮着他们撒下这你弥天大谎来欺瞒朕?你身为巡盐御史别告诉肤你不清楚扬州一带的实情。萧洛昕,朕是信任你才让你担此重任的,南方一带的盐全归你管,朕知道这是个肥差,但朕原以为你不会做这种事。可如今看来,朕没办法再信任你了。”李昊乾声音平缓,他已经发不动火了。
“皇上……臣……”萧洛昕面色苍白地抬起头,开口欲解释。
李昊乾抬手制止了萧洛昕,扭过头,闭上了眼睛:“你什么也不必说,停职察办吧,你若无过,朕也不会冤枉你的。”言罢,李昊乾沉重地叹了口气。
萧洛昕自知说什么也是无用了,脸色灰败地垂下了头。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李昊乾会搞突然袭击,而且还是微服私访,在他们还未伪装之前就把扬州的实情都看了去。现在萧洛昕最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失职欺瞒带来的后果,而是害怕自已追随李泽沐的事被发现,他府中的那些书信还未来得及销毁。萧洛昕在朝中这些年十分清楚李昊乾最恨大臣结党营私,更何况他结的是太子的党,这彻彻底底地触了李昊乾的逆鳞。一旦李昊乾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太守府已查抄完毕,共抄得家产九千万两,请问皇上如何处置?”就在萧洛昕心惊胆战之际,裴景煜进来通禀道。
李昊乾豁然抬头,震惊不已:“多……多少?”
“回皇上,九千万两。”裴景煜一板一眼地回话道。
“咣!”李昊乾怒火冲天,一拳狠狠砸在桌案上。“太过分了!区区一扬州太守竟能贪污至此,天理难容!”
“啪!”茶盏被摔飞了出去,把刚刚进来的岳永文吓了一跳。
“什么事?”李昊乾没什么好气。
“皇上,属下依您之令搜查了萧大人的府邸,钱两财物倒是没什么,只搜出了一些信件,在一个暗格里。”说着,岳永文恭恭敬敬地呈上了那些信件。
萧洛昕缓缓闭上了眼睛,一股凉意顺着脊梁骨窜至全身,内心充斥着绝望,这回是真完蛋了……萧洛昕仿佛一个待死的犯人,恐惧而痛苦地等待着屠刀落下,内心倍受煎熬。
李昊乾翻着那些信纸,望着上面的字迹恍了神,好熟悉……这是他亲眼看着由稚嫩变为隽秀而自成一体的字迹,他曾亲自把着那双小手写下一行行字迹,这是他几乎每日都会看的,每日都会批改的……李泽沐的字啊……李昊乾身心大震,手一抖,信纸飘落一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皇上……”楚怡年抱着一摞账本走了进来,怔在了原地。他的目光先落在面色惨白的萧洛昕身上,又落在神情恍忽的李昊乾身上,而后落在散落一地的信纸上,一种不安的情绪油然而生。他轻轻放下账本,俯身捡起信纸,在看了一两眼后大惊失色。
“太子……是太子……”李昊乾呻吟了一声。
“不会的,”楚怡年几乎是立刻道,“万一有人模仿字迹……”
“不是,你看看上面的内容……”李昊乾无力地拄住了头。
“你不要留下现银,那样容易落人口舌。孤不需这些,你用钱拢住地方人心要紧……何必告诉陛下,你们自行解决就是了……孤能入主东宫,你的功劳我自然没忘记,你要让你的人脉再广些……陛下欲南巡,你们那边提前准备好,切莫出事,露出马脚……皇上,这……”楚怡年惊呆了,这还是他所熟知的那位恭良明理的太子殿下吗?
“深藏不露,深藏不露啊……好得很!是朕看走眼了!李泽沐,你好得很!”李昊乾失望透顶,愤怒与伤心兼而有之,他最器重,最引以为傲的儿子竟背着他做出这种不堪之事,不忠,不孝,不敬,不良,真是养虎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