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乾服下药后自觉愈发昏沉,实在是没有精力再批阅奏折了。他晃晃悠悠地起身,走进了寝殿。他几乎是一躺到榻上就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昊乾才醒了过来,他疲惫而挣扎地坐起身,一扭头,竟发现李泽沐跪在一旁。
“你来做什么?”李昊乾一见到他,内心的火气便抑制不住地往上窜。
“儿臣……儿臣来侍疾……”李泽沐垂着头,嗫嚅道。
“朕用不着你侍疾,离开。”李昊乾冷冰冰道。
“父皇……”李泽沐抬起头,眼中泪光闪闪,“儿臣知道自己罪无可恕,儿臣也不求父皇能原谅儿臣,但……但儿臣连侍疾的资格也没有了吗……”李泽沐委屈地流下了两行泪。
李昊乾闭了闭眼:“你还让朕怎么相信你?你恶事做尽,身上又背负着多少条人命?朕昔日对你寄以厚望,但却不料你是这个样子,朕已经对你失望透顶了。你不要以为朕现在没废你,你就对这皇位还有非分之想。朕警告你老实本分点,否则你别怪朕连最基本的父子情分都不顾了。咳咳咳……”李昊乾又是一阵咳嗽。
“父……父皇,儿臣知道,儿臣只是……只是担心父皇……”李泽沐一副畏惧的样子。
“够了。离开。”李昊乾轻声道。
“父皇……”
“离开!”
“是……”李泽沐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李昊乾望着李泽沐离去后那晃动不止的门帘,泪水酸楚地落了下来,他又闷闷地咳了几声。
“殿下。”见到李泽沐出来,常荣立刻跟了上来。
李泽沐面色阴沉地看了他一样,没吭声。
“殿下,皇上的意思如何啊?”常荣紧张地问。
“毫无改观。”
“可是……皇上并没有废殿下啊……”
“那是因为他没精力!他现在病成这个样子,若是他现在废我,朝上得有多少人反对,他根本就没精力同朝臣们耗,除非他把我做的事都捅出去。但之前我也说了,他大概率是不会这么做的,一是他颜面的问题,二是如果他这样做的话,朝中只怕会更乱。皇上病得厉害,储君也废了,朝中会有多少心怀异心之人冒出来?所以他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大局,他当然不能废我。”
“那……奴才不明白了,皇上如果不废殿下,他怎么保证柳亲王接位呢?”常荣不解道。
“想来,我的好父皇必然是留后手了。”李泽沐眼中忽现狠厉。
又是一天深夜。皇宫内一个偏僻的下房里。
“来来来,张师傅,再喝一杯!奴才好不容易等到您不值班,不得好好请您一次,让您喝个够啊!”常荣陪笑着,起身为张三斟了满满一盅酒。
“你啊,”张三支着腿,懒懒一笑,“你又有事求我了?”
“没有,师傅,奴才哪是那样的人啊!奴才这些年多谢师傅的提携了,没有师傅,哪有奴才的今天啊!奴才这满腔感激之情也只能多请师傅喝几顿酒啊!师傅,今儿晚上你放开喝!不醉不归!”常荣把酒盅捧到张三面前。
“算你还有点儿良心。”张三哈哈笑着,一口干了。
“再喝一杯,师傅!让奴才见见你的好酒量!”
“好好好,我喝,哈哈哈……”
……
“师傅,再来一杯嘛,这哪里尽兴啊!”
“不行了,你这死小子!醉了,醉了……”张三面色酡红,连连摆手。
“诶,这哪行啊。师傅你要是不喝这杯,那奴才的诚意又何处使呢?师傅,喝吧,奴才喂你啊……”常荣的手指似是不经意般擦过了酒水,他亲自把这盅酒喂进了张三嘴里。
“唔……”张三醉意朦胧地坐在那,越发迷糊。
“师傅,”常荣凑了过去,“奴才是真羡慕师傅你啊,每日都跟在御前,想必皇上一定特别信任师傅吧。”
“那是当然!”张三一拍桌子,睁着迷离的双眼摇摇晃晃。
“可是,师傅,皇上身为九五至尊,高处不胜寒,哪会事事都信任师傅呢?”
“你这小子!瞧不起你师傅?!皇上那可是什么秘密之事都敢托付与我!怎么能不信任!”张三伸着右手食指,对着常荣比比划划。
“唉呀,师傅,别吹牛了,我可不信!”常荣激将道。
“你!”张三急了,他抓着常荣的肩膀,将自己那一股酒气的身子贴了上去,“我没吹牛!真的!我告诉你啊,皇上都能把最秘密的遗诏交给我,还有什么不信任我的!皇上最信任我!”
“师傅,除非你把这遗诏放在什么地方告诉我,否则我还是不信。”
“得,你这死小子!老子今天非得让你服气不可!我告诉你,遗诏就在……呃,就在含元殿龙椅……龙椅下面正对着的地下,那有块儿活砖!这回你小子总该服气了吧!”张三吵吵完这一通实在是撑不住了,趴在桌上睡着了。
常荣得逞地笑了,他看向一旁的屏风,轻声道:“殿下,如何啊?”
“好极了!”身着一身太监服的李泽沐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殿下果真厉害,将一切都料中了。”常荣恭维道。
“行了,赶紧把他弄醒了。”李泽沐微微皱眉。
“是。”常荣出去打了一桶凉水“哗拉”一下子泼在了张三身子上。
“啊呀!谁啊?!竟敢--唔……”张三刚一抬头,李泽沐就往他嘴里塞了一个药丸。
“张公公,认出我了吗?”李泽沐轻笑着。
张三的眸子从涣散慢慢聚起了焦,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恐。
“太子殿下……?!”
“张公公,还记得你刚刚说什么了吗?”李泽沐仍然微笑着。
“奴才……”张三对于醉酒后的回忆一点一点涌回脑子,一股凉意瞬间窜至张三的脊梁骨。
“张公公,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把遗诏拿来,我登基后自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三大惊失色,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奴才不能啊……求殿下放过奴才吧……”
“张公公,你知道我给你吃了什么吗?”李泽沐不紧不慢地说。
“什么……”
“毒药,一种剧毒无比的药。若是一个时辰内不服下解药的话,就会七窍流血,五脏俱碎而死。而我现在身上就有解药,公公自己看着办吧。”
“奴才……奴才誓死追随殿下!”张三瑟瑟发抖。
时至此刻,他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一场早已策划好的阴谋罢了。而他也只是别人棋局上的一枚棋子而已。
“殿下,遗诏……”张三哆嗦着跪在了李泽沐面前,双手捧上了那个遗诏。
“嗯,不错,”李泽沐掏出一卷一模一样的明黄御纸扔给张三,“把这个放回原处。”
“是……不知殿下可否把解药赐给奴才……”
“哈哈,你这傻子!哪有什么解药,哪有什么毒药啊!都是骗人的把戏!我给你吃的只是最普通的延年益寿之药罢了!”
“啊?!”张三眼前一黑。
眼前这位年纪轻轻却城府如此之深的东宫之主实在是深不可测。不敢想象大唐的江山落在他手里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