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只需联系上吉丰和平留军营的所有白将军与上官将军的旧部并确保他们心齐。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千万不能让消息走露,特别是秦田和武忠顺统领的九安、长庆军营绝对不能知晓。”
“这……是要动兵逼宫吗?”
“那以殿下之见,还有比这个更好的能同时救下三爷,两位将军以及楚大人的方法吗?”余庆华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位仍不是很成熟的王爷。
“好像……确实没有了……”李隽辰叹了口气。
“殿下是不愿如此吗?”
“哪里,只要能救三叔,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三叔于我亦父亦师,恩情无以为报,我如何能看着三叔死于昏君之手而见死不救?我虽不近朝政,但我也对我这位堂弟的行经有所耳闻,我绝无可能对此事放任不顾!”李隽辰压抑着情绪,却还是因克制不住的激动而微微发抖。
“好,不过殿下这次可再不能贸然行事了,否则……”
“余侍卫放心,这一次我全凭余侍卫吩咐。”
几日后,李泽沐一脸阴沉地出现在了阑雪殿。
“朕这些日子烦心事不断,三叔过的倒是逍遥自在。”
李仲允缓缓放下书,回身望了一眼李泽沐,冷冷开口:“罪臣不劳皇上挂心。”
李泽沐被李仲允冰冷的态度刺激得愈发愤怒,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李仲允面前,猛然伸手掐住了李仲允的脖子,哑声道:“三叔,你宁愿在这等死也不愿跟朕服个软,求个饶吗?你只要谢一句罪,朕,朕就可以收回成命。”
李仲允闻言嗤笑了一声:“皇上,你难道不知道君无戏言吗?既判了罪臣死罪又为何想方设法恕臣的罪?市井小民尚知不可出尔反尔,皇上堂堂一国之君竟不知道?”
李泽沐气得发疯,他松了手,转瞬之间又一掌扇在李仲允脸上,继而他又狠狠掐住了李仲允的下巴:“三叔,朕是不是太顺着三叔了,都叫三叔忘了什么叫君为臣纲了。朕给你脸你不要脸,朕给你台阶你偏不下!凭什么?凭什么那么多人愿为三叔倾注全部为你鸣不平,却无一人愿为朕付出一点真心!凭什么!”
“你对他人满腹算计,全是利用,如何能叫他人对你有真心?纵使曾经有过,也会被你的冷漠自私消耗殆尽!就比如说臣!”李仲允的一腔怒气在这一瞬彻底爆发,他冲着李泽沐一阵怒吼。
“闭嘴!”李泽沐双眼血红,又是一掌。
尽管李泽沐年纪轻轻,但无论是从身量上还是力量上都一点也不输李仲允,李仲允根本无力抗衡。
“怎么?是臣说的实话刺激到皇上了吗?其实臣说的也不对,据臣所知,皇上的皇后对你应该有些真情吧。”李仲允嘶哑道。
“别提她!”李泽沐咬牙切齿。
“这是为何?”李仲允扬了扬眉毛,“莫非娘娘因皇上总宠幸哲寒妖妃这事伤心了?皇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左相大人会不高兴的。”
李泽沐显然被刺到了痛处,他歇斯底里:“你闭嘴!闭嘴!!”同时,他又扬起了手。
李仲允满脸嘲讽,冷笑连连:“皇上啊皇上,你除了能拿臣撒气你还能做什么?你真是臣见过的最无能的君主了。”
经过这番对话,李仲允终于明白了李泽沐的内心。他生来黑暗却天性孤傲,不肯去寻找能照亮他的光。他生来冷漠,不会爱人,纵使身边有过几束光也被他亲手熄灭。他生来自私却也渴望被爱,但他羞于启齿只会恶语相向。他曾拥有过李仲允这束光,他贪念他对他的好,贪念他对他的关怀,贪念他对他的笑容……所以他不会杀他,哪怕那束光不愿再照他,他仍固执地不顾一切地想回到从前,找回过去那抹他不知如何留住的温暖……可哪里回的去啊……
李仲允放弃了抵抗,他静静地望着李泽沐。许是那双凤目中的同情太过明显,又许是李仲允的平静让李泽沐不知所措,那只手迟迟没有落下来。
“皇上!皇上!”常荣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皇上,快出去看看吧,宫门外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
李泽沐重重喘了口气,缓缓地放下了手。他目光极为复杂地盯着李仲允看了好一会儿,终是转身离去。
可临到门口,他却停下了脚步,他那阴沉而又愤恨的嗓音响起:“三叔既然不让朕好过,那朕也决不会让三叔好过。三叔休想以死解脱,柳亲王秋后门斩之旨作废,终生囚于阑雪殿不得出。”言罢,那明黄色的衣摆一晃便消失不见了。
李仲允揉着脖子上的红痕,艰难地喘着气。李泽沐,我偏不遂你的愿。
当李泽沐登上门楼向下俯看时,他的心中暗暗一惊。他知道人多,但没想到人竟多到这个地步。
谢茗霁跪在最前面,他的身后乌泱泱黑压压一片人,从宫门处沿着长街一路延伸,根本望不到边。
他们已经在这儿跪了几天几夜了,李泽沐本想着晾他们几天,他们终会撑不住而离开,可他失算了,人数不减反增。不只是渝州百姓,京城里或者别的地方直接或间接受过李仲允恩惠的人也越来越多。百姓们似乎前所未有的团结一致,那些商贩以及一些妇孺一日几次地不求酬劳地为他们送水和吃的。
李泽沐看着这些,心中的烦闷与怒火愈盛。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为李仲允做到这个地步?李泽沐转身欲走,可刚踏出一步他便僵住了,他听到了下面的鼓声,一声声有力的绝决的鼓声。
击鼓鸣冤。
是谢茗霁。
谢茗霁在击鼓鸣冤。
祖宗有令,若有于宫前击鼓鸣冤者,皇帝必慎之,重之。可鲜有人敢这么做,虽然规矩是这么定的,但又有谁能走到这一步?官官相护,层层欺压,岂容你向圣上诉冤?纵有做到的,圣上又真的会还你清白吗?但他们顾不得了,他们意识到再不这么做,恐怕就算在这跪上一辈子也见不到皇帝一面。于是,他们铤而走险,他们孤注一掷。
“咚——”
“草民恳请陛下还柳亲王清白!”
“咚——”
“草民恳请陛下还柳亲王清白!”
“这……”常荣被这阵势吓住了,“皇上您要不还是先说几句吧,好歹安抚一下他们啊,再这样下去,奴才怕……”
李泽沐阴着脸,回身走了回去,登上了最高处。
谢茗霁正仰头奋力击鼓,突然瞧见李泽沐的身影。他大喜过望,立刻跪地叩首:“臣恳请陛下重审柳王殿下之案,还柳王殿下清白!”
“草民恳请陛下柳亲王清白!”一片应和。
“朕已念及旧情饶柳王一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柳王囚禁终生。众位可以散了。”李泽沐的声音阴冷至极。
“陛下!微臣以性命担保柳王殿下绝不会行谋逆之事,望陛下明察!”
“望陛下明察!”又是一片应和声。
“谢茗霁,你身为渝州太守却弃渝州于不顾而来京城撒野!尔可知罪?君为臣纲,朕的命令你也敢忏逆?你这是大逆不道!”李泽沐厉喝道。
谢茗霁的额上泌出了冷汗,但他仍坚定地直起身子,铿锵有力地说:“陛下,臣确定柳王殿下的人品,他为了一方百姓而不惜得罪地方豪强!他不求名利,没日没夜地泡在官府里,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只为了让百姓们吃上饭!这样的人如何会谋逆?微臣死谏陛下重审柳王殿下之案,还殿下清白!”
李泽沐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笑的肆无忌惮,笑的毛骨悚然。
“死谏?好!朕成全你!弓箭手就位!放箭!一个刁民逆臣都不准放过!”
转瞬之间,冷箭齐放,密密麻麻地射向手无寸铁的人群。
众人始料未及,一个个都被射成了刺猥。没被射死的,也被慌不择路的人踩死了。
无一幸免。
君王手中的箭射向了自己的子民。
君王看着成山的死尸笑得那样欢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