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艾以池是怎么从沈昭夏的房间里出去的,她自己已经不记得了。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站在沈昭夏床前,看到她床边放着的那双和燕黎成双成对的情侣拖鞋。
那之后她的脑袋就好像被人重拳一击似的,已经木然麻痹,什么记忆也装不进去了。
她只是依靠着本能和惯性的驱使,机械地走回自己卧室,躺下,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在没有意外状况的时候,艾以池习惯早睡早起,因为这样才是健康的生活方式。
人不能不睡觉,不睡觉,身体会垮掉,尤其是生病的身体,更容易垮掉。
艾以池记着呢,要好好活,好好活的前提是得先学会把自己照顾好,做健康的事。
但即使条件反射地去遵循健康的生活习惯,也不一定能获得健康。
艾以池强迫自己睡觉,后果就是,她做了一整夜的梦,并不踏实。
她的梦又杂又乱,一会儿跳到燕黎和她哥的婚礼上,那是她和沈昭夏初相识的地方。一会儿又是刚结婚度蜜月的时候,那是艾以池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那时她和沈昭夏的关系还没有在时间的磋磨中变得疲惫而生疏,沈昭夏对她的体贴关怀简直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艾以池没有出过远门,跟沈昭夏的结婚度蜜月,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去了很老套的蜜月圣地夏威夷,艾以池却不觉得老套,她和沈昭夏在那里有很多的第一次,第一次看海,第一次冲浪,第一次乘坐游艇去海钓……艾以池记得自己钓了一条非常大的石斑鱼,她几乎被那条鱼拖进海里去,沈昭夏就从身后环住她,握住她的鱼竿,也包住了她抓紧鱼竿的手,两人一起,慢慢地收线,总算把那条足有十几斤的巨型石斑鱼给钓了回来。
但其实后来艾以池的心思早就不在钓鱼上了,她的后背正好靠在沈昭夏的怀里,贴着她的胸口,一点缝隙也没有,薄薄的防晒衣下面就是泳装,艾以池被沈昭夏搂在怀里,随着海风摇来晃去,心跳得比海浪声音还大,鼻间充斥着沈昭夏的香气,头脑早就晕乎了,双颊红通通,一心只知道把脸往后仰,盯着沈昭夏瘦削流畅的漂亮下颌骨入了神。把沈昭夏吓得不轻,差点以为她中暑了,直到看着她对自己傻笑,才无奈地捏她的脸,笑骂:“真是个小傻瓜。”
艾以池挨了她一句骂,心里却美得直冒泡,双手挂着她的脖子,在她耳边上瘾似的轻声呢喃:“夏夏,夏夏……”
叫了很多遍她的名字,终于等到她胳膊环住艾以池的腰,悠悠地应了一声:“哎。”
阳光、浪花、夹杂着大海味道的风,她的世界一片光明,她的未来一片坦途,她的生活里幸福触手可及,但是转眼间,暴风骤雨席卷而来,天空乌云密布,再看不见阳光。
回过神的时候,艾以池已经身处夜晚漆黑的沈家大宅,开始了她无穷无尽盼望沈昭夏回家的日子。沈昭夏在一个深夜披星戴月地回来,艾以池像往常一样,用明亮的眼神和灿烂的笑容迎接她回家,“夏夏,你回来啦。”
她想伸手接过沈昭夏搭在臂弯上的风衣外套,却被沈昭夏躲开。
沈昭夏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表情森然,声音也寒冷彻骨,“以后别这么叫了,难听。”
艾以池努力抬起脑袋仰视着她,周围越来越黑,沈昭夏也越来越高大,她的世界天旋地转,再次回神,她已经被关进了一个狭小的、暗无天日的笼子里。这笼子有看不见的透明墙,艾以池出不去,紧接着,笼子四周开始有声音回荡。是两个人的声音,清脆、轻快,夹杂着银铃似的动听笑声,像最恶毒的咒语,一下下扎着艾以池的耳膜,艾以池捂住耳朵,却不能阻挡,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已经痛得鲜血直流了,但是她被看不见的透明墙壁阻挡着,无处可逃。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艾以池在黑暗中凄厉地求饶,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来了人,她以为她看到了光,她以为她终于能获救,然而走到她面前的,却是一蓝一粉的两双情侣拖鞋。
直到这里,一个乱七八糟的梦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