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肯定是谁在帮助他,但那束光给予了他令人温暖的熟悉感。
——贺易凡。
他没有出现在观众席里,但他在这里。
他总是这样,明明不出声,明明说过要走,却又总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帮自己撕开绝望的口子。
他曾经在他身边日夜守着,煮汤、叮嘱、包容他的冷暴力与任性;如今换了一种方式,仍然站在光的尽头,不让他孤单地跌倒。
季修白鼻腔泛酸,眼眶微热。
但他的动作没有停。他甚至跳得比前半段更好。
舞台成了一座山,他一阶一阶地走上去,每一步都坚定又轻盈。
他翻跃、旋转、下沉、凝视,整个人仿佛融进了那一曲《望山》里,不再是人,而是一段信念、一种坚持、一道剪影。
当最后一个定点落下,光线收拢,像潮水退去。
台下掌声雷动。
有人站起来鼓掌,有人带着惊艳轻呼。
评委之间交换眼神,满是赞赏。
而他没有动。只是在全场的灯光都落下后,轻轻地望向某一个方向——那道光消失的地方。
比赛结束后,后台依旧喧闹,掌声如潮,欢呼声此起彼伏。评委席亮起灯光,一道道分数被依次打出——高的惊人。
“主持人的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虽然最终名次还未揭晓,但众人心中已有定数。
“修白!你太牛了!”
“今天这一跳,稳拿第一啊!”
队友们围过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有人忍不住兴奋地比起了胜利的手势。可他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像还陷在刚才的节奏里,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我去找个人。”
说罢,转身朝后台快步走去。
他几乎是冲着往灯光控制室的方向奔去的,快步穿过后台走廊,挤过几个正捧着演出服和道具的工作人员,终于,在拐角处推开那扇挂着牌子的门,他却只看到了一间空荡荡的小房间。灯控台上的按钮还在闪烁,显示屏的余光投在椅背上,却没有人影。
贺易凡已经走了。
季修白站在门口,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沁出汗珠。他抬手扶着门框,像是要稳住发虚的腿。
正茫然间,走廊另一边传来了不属于工作人员的脚步声,节奏平稳而快速,与后台的嘈杂格格不入。他猛地一惊,立刻朝着那个方向追过去。
拐出通道口,视线瞬间被阳光刺痛。
剧院外,是一片开阔的石板广场。阳光正烈,照得人睁不开眼。他眯起眼抬手挡了挡,喉咙里因为太过剧烈的喘息隐约有了一点铁锈味。
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旁停着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隐约可见正与周围人□□涉,像是在为车门清出道路。
他心头一跳,“借过一下——麻烦让一下!”一边说着一边跑过去,演出服曳在身后,有些拽着行动不便,但他还是拼了命地挤了过去。
终于跑到了那辆车旁边,和那天葬礼上贺易凡保镖的警惕如出一辙,看到忽然有人连妆也没卸得跑过来,那两个男人的表情绷紧了,脚步往前一挡,动作不动声色却极具压迫感。
“请问你……”季修白声音发哑,话还没说完,那辆黑色轿车的车窗缓缓降了下来。
他屏住呼吸,转头看去,心跳如擂。
阳光从车窗上缘折射进来,一道斜光打在那人脸上——窗内坐着的,却是个陌生的年轻女孩。
大约十七八岁,穿着制服模样的衣裙,神情困惑:“……有什么事吗?”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他怔了一瞬,随即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无言地咬着下唇,后退一步。
心跳仍未缓下来,刚才那一瞬的期待太真实,以至于失落也格外扎心。
他站在人流之间,剧院的回音尚未散尽,耳边却只剩下嗡嗡的风声。
正要转身离开,他猛然瞥见剧院正门的另一侧,又驶来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轮廓熟悉得令人心悸——一如那天葬礼上见过的那辆。
他眼睛一亮,再一次跑过去……
夏日的热浪仿佛扑面而来,为演出定制的妆容已在高温下微微花掉。季修白伸手蹭了下额头,指腹带出些粉痕,低下头看到了自己夸张的演出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弄脏了一块,一会儿一定要被骂了,季修白想道,在售卖机旁边一点点扶着膝盖弯下腰去。
刚才那辆车,感觉和那天他看到的贺易凡坐的车一模一样,但是跑过去,还是不是贺易凡
……哪里都找不到他,让季修白几乎怀疑刚才那束指引着他的温暖灯光只是他的错觉了
抬头时看到一个拿着棉花糖的小女孩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往自己这边看,与他视线撞上,不仅没有回避,还抬起了小小的胳膊一指:“妈妈你看!”
被她叫做妈妈的女人显然感觉这种行为不礼貌,拉扯了小女孩一下:“快走了。”
季修白重新垂下眼眸,自嘲地一笑,就穿着演出服跑到剧院外人来人往的广场上,恐怕在别人眼中自己像个神经病吧。
然而做出了这么蠢的事情,他还是没能找到贺易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