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呐,众仙啊,抛出心肝来瞧一瞧……”晓无常一挥手关了系统弹窗,哼着歌将耳机珍重地收好在随身的斜挎包里。
一只骨节错位的手从冰冷的金属中伸出,紧接着一个披着藏青色袍子的人淋着鲜血走出光滑的墙面,嘴角寸寸撕裂,咧到耳根,脸长无眼,赤足踩地,长发披肩,异常凌乱。
像是个从碎镜面里爬出来的残缺的影子。
“摧骨肉,饮凉血,青苔和污泥窃祈祷……”
影子举起同样扭曲的聚能炮,尖声大笑着朝墙上的晓无常攻击。
而晓无常坐在墙沿上,一腿曲着踩在沿上,一腿自然下落,仿佛没看见攻击一样,继续哼着自己的歌。
“阴啰啰,悲戚戚,谁人还可起明早……”
油纸伞轻描淡写地挡住复制款聚能炮的攻击,伞后,晓无常冷眼看着脚下成山成海的镜鬼,众多的劣质的模仿者,个个仿着他的模样,有人举伞有人举炮,还有举临时法杖的。
密密麻麻聚了一层,远远看去则是无数的黑点,还有更多的黑点自墙面中争相挤出。
晓无常看着,那些人影在他眼中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扭曲,明明是他自己的变体,却兀地变成狞笑着的人群,男女老少,红的,白的,黑的……混成常处在黑暗中的眼睛终于见到光亮时的晕眩,扰得人心烦。
“天情灭,地寒伤,归来无常起唇笑——”
心烦便不再去看。晓无常站起身,张开双臂,背对着成百上千的镜鬼,向后坠了下去。
他高声笑着,没有丝毫对生的留恋,沙哑的声音在鼎沸的炮响中何其渺小,又何其特别。
“呵,哈哈……天黑了,天黑了!”
于是漆黑随着雾气爬满了空间,于是他坠入魔群,悄无声息。
迷宫的另一头,白亦墨和德雷克两个人进了迷宫的第二个路口就开始分开走,都是过了不到五分钟就走到了目的地。
白亦墨遇到的尊者像是个独臂举着巨锤的肌肉汉子,赤裸着上身,虽然没有脸,但给人一种憨憨的感觉。
同样是三个雕像,激活装置在锤子中心。白亦墨一眼都没多看,拿了中间的魔石就转身走人。背后被拿走激活装置的雕像底座转动一百八十度,面向墙壁,不再有动作。
看看日头再估算一下摩托车的能源还够骑多久,白亦墨叹口气,老老实实地选择了原路返回再借塞拉城的飞艇去另一头找某个路痴。
而德雷克走得慢一些,他在和弹幕互动。
“为什么去招惹那个变态?为了找乐子喽!乐子万岁!开玩笑,献祭流玩家不防就等着死吧。而且他闻着最香,无论是哪种都很香。谁曾想他是最难吃的那个。”
德雷克这边的弹幕也大多都在讨论晓无常的事,他也就顺着聊了起来。
“为什么难吃?他的血是脏的,性是别扭的。表现出来的和心里的又是不一样的,当然难吃。别误会,我一般只喝自愿的或者罪大恶极之人的血,这样没有负罪感。”德雷克看到有因为他种族而尖酸刻薄的弹幕,并不多在意,只说:“没办法啊,我家大家长是个职业为神父的天使,就算我生来有罪也被他念叨干净了,又何况他认为万物生来皆无罪,不过是各有各的规则而已。”
他走着,没有遇到死路,也没有遇到怪物,很顺利地来到了迷宫边缘。
有弹幕让他评价一下这局游戏其他人的味道,德雷克回忆一下,道:“最难闻的?都还行,但有两个实在寡淡。对,就是那个白头发的小孩和那个叫赤若冥的怪人。他们两个最没意思。”
推开生锈的大门,德雷克瞄了一眼自己的影子,身后尾巴甩了甩,似乎对镜面墙壁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找我约 炮?可以啊,把露脸和身材的照片、基本信息、xp、可不可以吸血等信息发我私信。我找炮友可是有要求的,泛情滥情的味道太恶心,魅魔都嫌弃。”
闲聊着,行至木尊者像下。木尊者体态适中,但下半身被藤蔓缠满,举着树杈状的胳膊,往没有五官的脸边递苹果。
德雷克看不出三者的区别,拿了最右边的。底座转动,木尊者像面壁。
弹幕罕见地刷了晓无常之外的信息。
〔一发入魂,主播怎么转运了〕
〔目前来看这一路是最欧的〕
〔取关了,欧皇滚出我的关注列表〕
〔很难想象两个一命速通的欧皇能跟晓大爹刷到一个副本里,真是万幸中的不幸〕
〔没事,那边还有一个幸运0在迷路呢,他们是怎么做到一个小时内掉了三个坑的?〕
“我运气一直挺好的,遇到晓无常是意外。”德雷克说着,原路返程。
到了接应者那里得知飞船被白亦墨开走了,只能等飞船再返程或者搭要去城里购买物资的流浪民的顺风车。
流浪民是塞拉城人对为了各种目的来这里,然后出不去,于是在迷宫附近徘徊驻扎的旅人的总称。
德雷克看看弹幕里汇报的其他人的进程,往流浪民中间一钻,摸了把瓜子,随便找个人多的帐篷门口一蹲开始聊天。
聊到一半,npc看见面前这个还在眯眼笑的人嘴里突然涌出成群的血蝶,还听他尖声喊道:“靠,果然这血里有毒。啊啊啊啊啊——我的HP值,再掉要没了!”
【玩家获得debuff“嗜血蛊”,在本副本结束之间每小时损失20点HP值,请玩家注意自身数值,及时补充血量】
啃噬的细细麻麻的灼烧感在五脏六腑里逍遥,德雷克抓着胸口砰一声倒在原地,颤抖着从卡包里调出血包,递到嘴巴猛然咬开。刚咬开袋子一个没抓住,鲜血顺着嘴角悉数落下,惹了个满身血腥。
流浪民站在他身边围成个圈,都不知所措。
一个矮小的身影从偏远的帐篷中被叫来,艰难地穿过人群,看到他这副惨样高声“咦——”了一声,随即一手把脉一手召出比她还高的鸟羽蛇鳞法杖浅声吟唱起来。
不多时,德雷克的神志恢复,眼前的血色从模糊变回清澈,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贴在他面前的黑色尖嘴。
“醒了。”那尖嘴抬起来,教人看清是一张鸟嘴众生面。
弹幕也在同时涌进德雷克的眼眶。
〔这是什么运气,这么快就遇到摆渡医者了〕
〔幼年摆渡娘娘!让妈妈亲亲亲亲亲——〕
〔家人们,第六届最佳伙伴评选要开了,投我们人美心善的摆渡娘娘一票吧!第一名的角色卡可是能直接上架商城的,你们不想获得这么强的卡吗?〕
〔刚被无常散人下嗜血蛊就遇到摆渡娘娘,凭什么?〕
“那怎么了?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你总不能不让我活吧。”德雷克咳嗽两声盘腿坐起,笑对医者道谢。
“不用谢。”摆渡医者与他坐着一般高,披着厚重的袍子,身上带着淡淡的草药清香,声音稚嫩语气却成熟,语重心长地劝德雷克:“你体内寒气郁结,脉象虚浮,气血不足……”
她说了许多德雷克听不懂的词,最后用他听得懂的话总结道:“多穿点衣服,多喝热水,少行房事。”
德雷克乐呵的脸庞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