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白微透的绿豆粉皮将馅料包裹成规整的三角状,灰色的菇末、绿色的豆子、红色的火腿、白色的笋丁与鱼虾均透过这层薄薄的粉皮隐隐显露出来。
蘸上酱汁咬上一口,粉皮的弹嫩绵软与馅料的醇厚香浓在唇齿间交融,与此同时,鲜美的汁水口中迸发。
在这个瞬间,平安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字,那便是鲜。
那种鲜味,不是单纯的某种食材所析出的鲜,而是一种复杂、浓郁且有层次感的味觉,它集齐了木质鲜味、肉脂烟熏的咸香与独属于鱼虾的河海甘鲜。它口感之丰腴,胶质之浓厚、回味之无穷,简直就像浓缩版的佛跳墙。
这兜子说是决明兜子,但平安看来,它有山鲜、河鲜、还有海鲜,便是叫它山海兜都使得,只需一块三角状的绿豆粉皮,便能将自己想食的食材包裹其中,做成一个个精致的三角状兜子。
这种做法不禁让平安想起前世所吃的客家捆饭,也是用一块块蒸好的白色粉皮做底铺垫,包裹进葱香四溢入口粉糯的肉沫后、或加芋头丝、土豆丝,或加玉米粒、豆角、木耳,均匀裹紧,便成了外表白净,饱腹感十足的捆饭。
平安最喜欢的便是芋头丝味与土豆丝味的,吃起来既有米面本身的淡淡甘甜,还有肉沫的油润荤香与芋头豆丝的粉糯绵密。芋头的清香完美地中和了肉沫的油腻,使得肉沫口感也偏向粉糯细嫩。肉沫中葱花的加入更是锦上添花,让整个捆饭的口感更加丰富。
那白色粉皮实则就是现代人常吃的肠粉,加上些许蛋液、生菜混合,再浇上几勺熬制的咸香汤汁,做早食很是得宜。
等到晚间,天井里架好碳炉,白日里串好的鸡鸭牛羊肉串便正式派上用场。
湿气裹挟着寒意往骨头缝里钻的天气,坐在热乎乎的炉子旁边,无疑是件幸福又美好的事。
连狗子这会都趴在平安凳子边,汲取着这难得的暖意。
在炭火的熏炙之下,新鲜的肉串迅速脱水蜷缩,滚烫的汁水亦顺着油珠与酱汁一同滑落,滴落在火红的炭上,青烟与滋滋声响同时产生。
浓郁又迷人的孜然香味就在此刻突然飘出,众人只觉肚中馋虫都被勾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架子上翻滚的肉串。
平安看着那牡蛎肉在壳中咕咕颤动,撒上一撮葱花后用镊子将它夹出。
肉质依旧鲜嫩细滑,还多了一丝炭火烤制的熏香,这是什么制作方法也无法替代的香味。
俗话说好酒配好菜,这吃得畅快了,就让人想饮酒抒怀,搞些好酒小酌一杯。平安并未饮酒,爷爷与木头却喝了起来。
“榆明啊,我就这一个孙女,我是放在心尖上疼的。”
沈玉明打了个嗝,眼神迷离道:“爷爷,我明白的,我家中情况复杂,之前着实是委屈了娘子。”
“你要好好待她。”胡水生举杯,与沈玉明轻轻碰酒。
“我会的,爷爷。我姐姐可喜欢她了......”
两人借着酒意说着各自的心里话,吃到后面,阿云他们渐渐散去,爷爷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慢慢摸回了房间。
外边的小桌上,瞬间只余夫妻两人。
沈玉明眼眸微垂,借着酒意将手搭在平安肩上。
“娘子。”
“嗯?”
“娘子?”
“嗯。”
他一直喊着,平安也不耐其烦地应着。
等到后边,他突然吐出一句:“娘子,要是我有事瞒着你。”
他这话见鬼的似曾相识,平安立马清醒过来,她拍了拍他的脸:“起来。”
“嗯?”沈玉明装死不肯动。
“起来,说清楚!”平安将他生生拉开,沈玉明再也没法装睡,只得慢慢将眼睛睁开。他本打算今日一雪前耻,再战雄风,怎就喝了几滴猫尿,嘴快筐了瓢。
他现在就是后悔,万分的后悔。
“是我姐姐。”他咽了咽口水,打量平安一眼后接着道,“我来江宁府便是她支持的。”
“最近......”
“最近怎么了?”
“最近,她给我向官家求了份恩典。”
“什么?”平安有些好奇,沈玉明这是什么表情,是觉得她会不耻此事还是觉得她会因为这件事与他再闹掰?
“我说出来你莫要生气。”
听到这话平安更生气了,她拍了拍桌子,呵道:“沈玉明,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姐姐愿意帮你,这是好事,但你也要争气,莫要丢了她的脸面,让她在官家面前没法做人。”
被平安这样一激,沈玉明很是激动,当下应承:“那是自然,姐姐替我求了个梅县的知县之位,告身已经到了,说实话我心里其实也是有些慌的。”
“梅县,那不是就在这附近?”当时他们逃荒就是去的梅县,哪儿离江宁府不过十余里路,沈妃娘娘对这个草包弟弟实在是用心良苦。
平安有时也想不通,明明就是一母同胞,沈妃聪明又伶俐,沈玉明却被养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