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也不愧是国企里混出来的,吃吃喝喝的资源真不少。本地美食不一定非在陋巷,酒店中餐厅里也可以有啊!老杨参加了大大小小无数场同事家的婚宴满月宴寿宴升学宴,那些个特色菜是拿捏的死死的。
在丰城发展的高中同学不老少,周自晴原以为这次小聚怎么地也得有十个八个,特意捯饬了一番,波浪卷配长裙,着了淡妆,免得大家都争奇斗艳,她却灰头土脸丢份儿。万万没想到,还真是“小聚”:拢共四个人。进去大厅就看到张慧朝她挥手。四个人连包厢都用不上,直接在大厅占了四人台。
张航回头,就看到从大门进来的周自晴。两人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几年前春节在江州的聚会,后面,周自晴就再也没出现在同学会上,而张航也因为工作繁忙,回老家基本来去匆匆,偶尔跟杨胖子见个面都实属难得。
张航有了论及婚嫁的女朋友,渐渐也明白周自晴当年想表达的意思。只有往事翻篇,那些自以为的刻骨铭心都被时光的尘埃掩盖,再见时才会平静以及释然。否则,只会是一次又一次加深印记,作茧自缚。
失去她,或许遗憾,但生活依旧。
既然是这个程度的小聚,周自晴乐得不用喝酒,四人举杯的时候和张慧一起拿酸奶敷衍了事。席间,就听得两位男士谈到创业、投资这种大课题。本来周自晴想当个隐形人,她这种教书匠,对这个不感兴趣太正常了。偏偏张航要问:你怎么看?
周自晴只想翻白眼,怕不是电视看多了,狄大人?
对于张航想整咖啡这个项目,她表示赞赏。这玩意从一开始就带着暴利的气息,卷钱不要太容易。可问题是运营,如果只是开个咖啡店,那没什么讲头,开干呗!要是想做大做强,涉及的东西就多了,不是抽空能办成的事儿。
张航历练多年,哪是那么轻易被一句“挺好”敷衍过去的主儿,非让她讲出个子丑寅卯来。所以,周自晴拿眼睛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坐等答案的张航: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她怎么可能上这种当?欺负谁没干过人力资源呢?
张航多少是了解周自晴的,看她脸色一换,就知道糟糕。这该死的条件反射!
因为不喝酒,也没人纵着他们胡侃,晚饭结束的很快。菜色的确不错,价格也不算离谱,以后有机会可以请朋友常来。
叙旧归叙旧,但周自晴从刚刚的情况判断,更大的可能性在于某人想取经。毕竟,她的摊子虽然不大,但也算自主创业,而且挺成功(有挣到钱)。成功的头脑虽不可复制,但成功的思维可以适当学习。张航一向精明,怕是早有这个打算。
也就马绪那傻子,操心的完全不是地方。
四个人转战隔壁咖啡厅,刚好消消食,品品咖啡,谈谈有关咖啡的议题。
周自晴给马绪发了条信息,说没喝酒,用不着来接,记得给她留门。张慧跟周自晴一起上洗手间,出来看她发信息,随口问,“查岗?”
“没有,今晚不喝酒,特邀司机派不上用场,交代一声。”
张慧叹气:“万万没想到今晚是这种展开,看来是我格局太小。”白感慨一句,还不忘添上:“幸亏是你!”
周自晴笑,“正因为我们在别人的生活里并没有那么重要,所以,才越不能看轻自己。自己的生活,自己最重要。”我就是我,并不是任何人的点缀。
“你觉得咖啡这个项目,老杨之前知道吗?”
张慧皱眉,“八成知道。张航说起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意外。”看吧,手心手背,还是分的很清楚。
“那你觉得老杨会不会参与这个项目?”
“八成不会。他拿什么参与?钱是没有的,靠手艺吗?”张慧不懂这些,但异地恋都难成,异地合伙做生意,想什么美事儿呢!
要不是实在相隔太远,其实周自晴倒是想参与,手头上有钱嘛,总要投出去。张航的能力是靠谱的,但兼职做也难讲,所以还是个赌。也罢,同学一场,喝杯咖啡,给点经营手工作坊的经验之谈,仁至义尽。
张航抛出的“橄榄枝”果然不同凡响,这个名字变得跟胖子或者其他勉强叫的出名字的同学无异,泯然众人矣。人与人之间,其实并没有多少缘分供消耗。类似“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这种,比比皆是。更多的是一方或者双方淡去,之后就跟wifi失灵一样,从彼此的生活中消失。
周自晴手机中多了一个熟人的电话号码,心里却永远少了一位可信赖的挚友。
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回忆又何尝不是呢?幸亏有生活这把杀猪刀,抽丝剥茧,挖出真相。那个记忆中风华正茂笑得一脸和煦的少年,终究变成成年人深沉模样。
生活中的小波澜,随风而来,亦随风散去。周自晴开着车,开着窗,夜里的风带着一点点燥热,又带着一点点清凉,跟香水似的,分着前后调。车行到湖岸,人声喧嚣渐渐隐去,余下全是蛙声下的静谧。
晚上喝了咖啡,哪怕运动消耗之后,周自晴依然了无睡意,干脆爬起来肝论文。马绪虽然惊讶于“前任过来谈生意”这种神奇展开,但总觉得哪里不对。真的不是欲擒故纵,借由做生意慢慢放钩子?
结果就是,阴谋论者比喝过咖啡的人更晚入睡,庸人自扰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