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我的爱人,不是我的朋友,更不是我的仇敌,只是一条莫名其妙发狂、想从我身上撕下一块肉的恶犬,所以这就是我们唯一的结局。”
“要么我反抗无果,被你吃掉,要么我杀死你,然后去医院打针吃药。”
“然后我会治好自己,重新站在阳光下,回归人类社会。这场噩梦会被时间冲淡,变成我短暂人生中无数个倒霉事件中的其中之一,甚至可能某天被我当成玩笑一样说出来,除此之外不会在我的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所以你明白了吗?”
居高临下地俯视面前的黑影,我收回了手。
“——你尽管可以继续执迷不悟,但我不恨你,我怜悯你。”
黑影沉默得如同一座矗立的雕像。就在我以为他还要一直保持这样的时候,被单开始缓缓下滑,一只手像揭盖头一样揭开了头上的被单,熟悉的暗红色眼睛重新出现在视野中。
但那点微弱的星火已经完全熄灭了。
他选择了直面我。
“咦?舍得放我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打算把我捂死呢,正想问问你,脸憋得青紫的尸体做成标本还会好看吗?”
我故意做出好奇的样子激他。
他没有接话,鸦黑的眼睫安静低垂,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我才注意到自己原来一直紧紧地抓着胸前的衣襟,把T恤上印着的原本笑得很可爱的黄豆笑脸都揉成了一团,皱得像在哭泣一样。
修长的手指像温热的流水游进我的指缝,先是释放了人质,才控制住犯人,仔细地搜查藏在掌心里深深的月牙印记。
“……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足够的能力,就不要随意挑衅比自己强的人,很容易吃亏。”
他哑着声音开口。
“所以呢?现在准备给我点教训了?”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人像小狗嗅东西一样翻来覆去地检查,任由他徒劳地摩挲着我的掌心,试图将那些泛白的印记抚平。他抬眼看我一眼,松开手,翻身准备下床,我反倒暧昧地去扣住那双手,贴在脸侧。
“要去哪?还没开始就已经乏味了?”
即使没用什么力,他还是停下了动作,头顶几簇头发因为刚刚的动作垂头丧气地耷拉着,黯淡的红眼睛却平静地回望我。
我必须承认一点。
无论看多少次,这张脸都太有冲击性,被他注视的时候难免会产生几分羞怯。即使时间从不为任何人停滞,岁月也依然对一些人另眼相看,漫长的磋磨并未摧败这份气质,反倒让这份狠戾蒙上了几分柔和。
坐在床沿边安静不发疯的时候,深入骨髓的疲惫就从他的呼吸里渗透出来,像浸泡在月凉如水的夜,让人从心底弥漫出淡淡的倦意和愁绪,于是那些锋利的刀尖也被切割成了镜片,细细泠泠地浸泡在海水中发酵。
……他闻起来真的好苦。
粗劣结实的手指握住我的手,这次却没有选择紧紧抓在手里。他就这样注视了我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把我的手塞回被单里,抓起被角将我裹得严严实实。
“?”我晃了晃头,刚甩掉挡住了视野的布料,又被一件密不透风的外套盖住。
是他挂在床头的衣服。
“跟人约定的时间到了,下楼去拿个东西。既然你现在不想看到我,正好让你自己待一会儿,冷静冷静发热的脑袋。”
过大的外套在我身上像盖了一件大衣,很热,我还没来得及抗议,他两三下将扣子扣好,翻身下床,拾起掉在地上的眼镜放在床头。无框眼镜在木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轻触,见我不服气地试图解开身上的束缚,他无喜无怒地瞥我一眼。
“在我回来之前你最好穿好它,别再试图激怒我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有自制力,真的会对你出手。”
整理着松垮的腰带向房间外走,在身影消失在转角前,他微不可闻地抛下一句话。
“……也别这么自毁地引诱我。”
直到大门锁芯关合的机械声响起,我才回过神来,发现脸上因为保持了太久同样的笑容有点僵硬。揉了揉酸痛的面部肌肉,我卸下力往后一倒,大字型躺在床上,从裹得厚实的被单外套中伸出手——
——闪着荧荧红光的红线自指尖浮现。
“……”
是的,虽然身体会被药物影响,但靠意念驱动的红线却不受影响。
能在三次濒死体验中反杀成功,不是因为社畜脆弱的身体能榨出多少力量,而是只要我还有意识,就能够指使它轻易绞杀任何一个胆敢冒犯我的人。
……但是,下不了手。
将手臂搭在额头上,我闭上眼,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