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念曦抬手捏一捏他肉嘟嘟的小脸,低声哄道,“等我料理完手上的事就去找你们,可好?”
“哦。”
幼童懵懵懂懂点头。
守卫立在一旁,悄悄擦一擦脑门上的汗,赶紧拽着人离开。
他们这一走,原本逼仄的囚室立即敞亮了许多。
下人掌了灯,屋内简陋的陈设一览无余。
夜君慎抬眼打量一番周遭景象,清隽的目光再次落在面前女子身上。
她身量纤长,青丝覆住半边面容,只隐约瞧见挺直的鼻梁,瘦削的下颌。
一袭再普通不过的素色衫裙,却难掩出尘气度。
半晌无人说话,赵念曦漫不经心抬眸,瞥到那人打量的目光,不由心底一沉。
她轻咬着唇,倔强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警惕。
良久对视之后,倒是夜君慎最先败下阵来。面前之人虽与发妻有着相似的容貌,气质却又迥然不同。
他知道,她不是她。
缓缓收回视线,他似漫不经心般问道:
“赵念桢?”
“哪里人士?”
赵念曦恍若未闻,静静立在一旁闭目不答。
夜君慎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继续追问:“听你说,曾寄居佛寺!敢问是哪一座寺院?”
赵念曦心知,一旦开口他必定要派人去查的,轻笑一声冷冷道:“修行之人,四海为家,难道侯爷不知?”
这般无礼讥讽,夜君慎也不甚在意,探寻的目光再次落在女子面上,他道:“我只是好奇,赵奕曾官至尚书,居三品之位,难道就没有想过接女儿回府?”
赵念曦勾了勾唇,心道,待他查清真相那日,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至于她到底是谁,有什么要紧!
“信与不信,全在侯爷一念之间。况且,你现在没有解药,一切皆由我说了算。”
夜君慎望着眼前女子倔强的模样,忽然笑了。
他不惯与妇人争执,打算就此揭过。眸光一转,忽然瞥到一抹异色,
“脸怎么了?”
赵念曦怔了怔,忽然反应过来,纤指拢了拢衣衫遮住脖颈,
“侯爷冒昧了。”
夜君慎凝眉,随即转头吩咐下属,“唤大夫来。”
“不必了。”
赵念曦攥着衣衫,惶惶开口拒绝。只不过,候在门口的军士自然不会听命于她,匆匆领命而去。
赵念曦轻咬着唇,神色复杂。
软香糕甜腻的馨香在鼻尖萦绕,夜君慎瞥一眼面前女子,淡淡道:
“赵家与侯府是姻亲,赵延又是本侯舅兄,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待回京复命,我会奏请圣上彻查赵延一案,届时,自会给你,给赵家一个交代。”
“只是,本侯与赵家的恩怨,不该牵涉无辜之人,还请拿出一部分解药,先救了李振。”
赵念曦全然不信他这鬼话。
只一个奏请,又有何用?!
圣上准与不准,赦不不赦全然未知。当她似三岁稚儿一般好诓骗么?
她嗤笑一声,道:“那就等侯爷有了好消息时,再说罢!”
夜君慎不禁凝眉。
这妇人简直油盐不进。
他失了耐心,目光沉沉,声音亦冷淡了许多。
“念在你赵氏女的身份,本侯给你体面,未派人搜身,不过,你若不知好歹,也休怪人不客气。”
“是么?”赵念曦缓缓抬眸,冷冷回道,“侯爷未派人搜我的身,不过是料到我身上没有解药。
何来‘体面’一说!”
夜君慎咬着牙,终于感觉到一丝丝头疼。
这妇人牙尖嘴利,他堂堂男儿,也不至对一群妇孺动用私刑。
顿了顿,终于将最狠的话说了出来。
“据我所知,你与云潇珩等人往来甚密,这支发钗也曾经他之手,本侯便是将他抓起来严刑拷问也不为过。”
“哦,对了,我听说,还有个叫王孝之的人,对你的过往颇为清楚……”
“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但是难保他们不会供出什么来,届时……可就难以收场了。”
赵念曦听闻“王孝之”几字,瞳孔微震,浑身血液都仿佛冻住一般。
那人就是入城时,咄咄相逼,差点儿与云舒干仗的恶人。
她抬起头,面色冷白。
“此事由我一人所为,旁人皆不知情。”
“早听闻侯爷作战勇武,是百姓诚心钦佩敬仰之人,我相信侯爷必会公正处事,若滥用私刑,不仅失了侯爷的气量风度,也有损侯爷威严。”
“再者——”
赵念曦看向夜君慎,目光灼灼,“侯爷方才还说,俩家的私人恩怨不该牵涉旁人,这会儿却又拿旁人威胁于我,唱的又是哪一出?”
“私人恩怨?”
夜君慎气急,“据我得来的消息,这发钗上的毒为西锦所有,若叫人查出你与西锦余孽有所勾连,本侯也保不了你。”
“哦,还有你那远在岭南的兄长——赵延,也难免要受牵连。”
瞧一眼面前女子目光怔怔的模样,他冷声劝诫,“现在交出解药,我还可网开一面,压下此事。否则,待事情上奏朝廷,可就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
“给你一炷香的工夫,你好好想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