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岳老实的一张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的表情,唐冕见他吞吞吐吐实在是不爽利,不由道:“什么事这么不好开口的!”
唐岳道:“唉,是师兄让我守口如瓶,不要打草惊蛇坏了他的计划,但我却觉得,冕长老不是外人。”
唐冕微微撇了下眉头,这唐言竟对自己如此防备,显然没把自己当自己人看待,枉他在一众长老面前力排众议地支持他,如今却落不到一点好,但唐冕也没蠢到将唐岳的话尽信,他以退为进道:“门主自然有门主的考量,只可惜我满腔热忱,却是无从为他分忧啊。”
这下唐岳倒是一脸愧疚了,他连忙道:“冕长老一心为唐门我与师兄都是知晓的,那我便和盘托出,还望冕长老不要怪罪。”
“这是自然。”
唐岳道:“其实前日我叛离唐门是大师兄一早与我说好的做戏罢了,我们三人都是师父亲自培养,自小便感情甚笃,几乎从不分开。此多事之秋,唐门正是缺人之际,但若心不齐,人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师兄也是想借此事看一看,各大长老到底都向着谁。”
唐岳继续道:“我知晓冕长老一直对师兄鼎力支持,但同时也以唐门肃规为重,定是要秉公执法,若是不知情中了这圈套,岂不冤枉。”
“所以我见您进来,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跟您通个气儿,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唐冕听了不由觉得好笑,唐岳看上去是忠厚老实的模样,自以为他跟那唐言情头手足,可在唐门,哪有什么亲情,如今自己都已被视作外人,这人还看不清,他一时不知道是该先生气还是先笑了。但唐冕心里总归是不痛快的,唐言要肃清门内与他相左的长老没问题,但这计策却是阴毒了些,连他也算计了去,这与卸磨杀驴有何区别!一想到自己为他做了这么多,却得不到一分信任,唐冕不禁感到寒心,脸色也越来越差,他暗暗发恨,既然你算计我,就别怪我也狠心了!
柳成舟见他脸色几经变换,便知自己这挑拨离间起了作用,面上却仍一派忠厚老实,“师兄他这事儿是略欠考虑了,还望冕长老别放在心上。”
唐冕平复心情风平浪静道:“既已知晓门主的良苦用心,我自然不会往心里去,你且放心,我会把今天这事儿烂在肚子里,不让你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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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峰会,地灭厅。
唐言撑着下巴有些漫不经心,他扫了座下十一人,徐徐道:“召集各位长老前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对被火燎过的铁爪被他随意扔在了长桌上,众人看清后皆是一惊,忍不住议论纷纷。唐言指扣桌面,发出一声脆响,其手上气劲竟把厚实的桌面打出了一个小孔,他脸色瞬间阴沉,双手拍桌立起上半身恶狠狠道:“顾萧这小贱人,先是害了师父,如今杀了我二师弟犹嫌不够,又掳走三师弟陷他于不义,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语气森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唐泉却不把他放在眼里,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顾萧这小贱人固然该死,但唐岳叛变乃是弟子亲眼所见,你就别为他开脱了。”
唐泉早就不服唐言统领唐门,唐冕第一个便找上了他,如今唐泉胆大包天,直言不讳,唐冕听了都不禁侧头去看唐言脸上的表情,此时唐言的脸比那半张虎面还要煞气森然,他看向唐泉,眼里都是冷意,“泉长老你是老糊涂了,区区几个外门弟子搬弄是非有何可信?”
唐泉听了更是大笑:“无论内外皆是我唐门弟子,你为了保你那师弟,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唐涟此人便是墙头草两边倒,哪边有利,便帮着哪边,鼓吹之能却是不遑多让。此时也站出来道:“我怎么听说,唐岳叛离乃是门主布的局,这自然算不得数。”
唐冕见戏已经按部就班地开唱了,便也粉墨登场,抢先质问到:“你从何处得来这消息?难道是唐岳告诉你的吗!”
唐涟看了他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唐衍觉得奇怪:“唐岳如今有叛离之嫌,他说的话怎可尽信!若涟长老真是见了唐岳,还是快快说出他的所在,否则包藏之罪也不可轻饶!”
唐涟立即否认:“我没有!”
那厢唐衍仍旧追问,唐言听着这一桌大戏太阳穴突突地疼,不耐烦地一拍桌,大吼道:“大仇未报,师父尸骨未寒,你们不想着御外敌,只想除内,是何居心!”
“这顶帽子我可受不起,”唐不移冷哼一声,“也是门主不信任外门弟子在先。你们师兄弟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受他蒙蔽想要包庇他也是人之常情。”
唐泉桀桀笑到:“你怎知是本意还是被蒙蔽?”
唐言听了怒道:“泉长老你这是何意!”
眼看唐泉与唐言之间剑拔弩张,唐冕便出来和稀泥道:“门主消消气,泉长老此言差矣,言身为一门家主自然需做表率,怎可能包庇有罪之人。只是泉长老也别忘了,我们这些老骨头,从小便是看着他们三兄弟长大的,唐岳这孩子最是敬爱老门主,这大半年都在与仇人周旋,你扪心自问,唐岳他难道真的会仇人勾结不成!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唐衍却不依不饶道:“能有什么误会?眼见为实还能怎么误会?他要真恨死了顾萧,就算是被强迫带出来又如何?他为何不束手就擒!我们自会还他一个公道!可他倒好,伤了几个外门弟子跑了,你能保证他没有叛离的心思?”
唐冕自然不能保证,便也没有接话,唐衍便笑了开来:“可若真如涟长老所说这是门主的计策,那还请门主将唐岳唤来求证,我也不想伤了无辜!”
唐言抚着额头,这群老东西,一根绳拧不到一块不说,还能分八股,没一个跟他同一个鼻孔出气,唐衍这招更是恶毒,他恶狠狠回到:“顾萧这贱人的目的就是让我们起内讧,如今我们在这里争来争去,岂不是正中了他的计!”
唐泉显然不想善罢甘休:“既如此,门主便是没有授意过唐岳了,那他就是自己叛变的咯?”
唐言听罢怒而捶桌,“我是没有授意过,但我师弟不是那样的人!如今大敌当前,你们还有闲工夫在这胡乱猜测,难道非要等到血重楼把你们一锅端了,你们才能消停?!”
唐泉冷哼道:“少拿形势来压我,若唐岳真是叛徒,那他和顾萧都是唐门的敌人,既然门主说自己没有授意,那我倒是有些话要说,门主听了可不要不高兴。来人!”
唐岳唤来手下,那人见着唐言阴沉的脸更是害怕得低下了头,唐泉拍了拍他的后脑勺道:“说说吧,你看到了什么。”
“我……小的看到,看到唐岳师兄在门主……”
唐言吃人一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内心怒火中烧,唐岳竟给他惹出了大麻烦!
那人让唐言这么一瞪,更是说不明白,结结巴巴半天都是那句话,唐言悄无声息地捏紧了手里的飞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那人要紧的命门,那弟子更是吓得僵硬在原地,唐衍立马甩出一枚铁蒺藜将其打飞,暗器撩过唐言颈侧头发,险些刺中他,唐言却不偏不倚,眼神发冷。
唐泉将弟子护在身后,也动了真怒,“门主这是何意?”
“意欲分裂唐门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