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为疑惑:“宁宁?”听着像是女孩儿的名字,可面前这人分明是男孩儿的装扮。
那少年郎亦是愣了一下,脸上有一抹突兀的苍白,但他很快掩饰下去:“瞧我这记性,我竟还未自报家门,我叫匡添福,平日里他们都叫我添福或者阿福,是医圣座下弟子,位一等医师,方大哥随意叫便好。”
他打量了一番少年郎,却不太看得出是女孩,按理说,人在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往往才是最真的事实与需求,但面前的人,无懈可击,毫无破绽,方有为皱眉,他自诩耳力过人,这种情况听错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直接戳穿对方多半也不会承认,这点小事无伤大雅,方有为干脆当没听见了。
匡添福却让他盯得不自在,耳朵飘红,掩饰地捋了捋颊边碎发道:“不是赶时间嘛?我们走吧。”
方有为这才想起正事,也管不了那么多,带着添福到了他们住的客栈。
花海棠施了针下去,却不见明显好转,心里急得不行,左等右等也不见方有为回来不禁又气又恼,这请不到黎鹤庆和黎斐君也就罢了,以方振衣这层关系,请医圣黎清枫或医仙黎修然哪至于这般困难!磨磨蹭蹭费那时间!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方有为怎么这么不靠谱!
她这厢还在冲顾萧抱怨,下一刻方有为便带着人回来了,花海棠连忙上前,却没看到医圣或者医仙,反倒带回来个到她胸口的小娃娃,花海棠不禁怒目圆睁:“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你小叔叔危在旦夕命不久矣!我让你去请的是医仙、医圣,不是小孩子!”
方有为还没见过花海棠发这么大的火,吓了一跳又有些冤枉,立马如实相告,花海棠听了拧了拧秀气的眉,但还是直言不讳道:“一等医师是没用的,但你既然来了,便看看吧。”
添福颇为感激地行了一礼,神情凝重地到了榻前。
他虽然没有见过红衣佛,但在百善庄,人人都熟悉红衣佛。
他天赋异禀,通医理晓巫蛊,是老庄主黎鹤庆收的唯一的外门弟子,而且他著书颇多,庄里许多杂谈小记时至今日已经被百善庄编进专用的教材里,红衣佛是许多医师崇敬的对象。
但天妒英才,几年前的事故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后来听小道消息说红衣佛曾经回过百善庄求医,但最终不欢而散,新庄主黎斐君下令不许他们再谈论红衣佛,只当百善庄没这号人物,他们渐渐地也就不再打听红衣佛的消息了。
这次赏梅大会,百善庄虽然不在百花宫主邀请之列,但当日的经过,早已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所以添福在看到方有为的时候便猜测,他是为重伤的红衣佛求医而来。
添福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能一睹红衣佛真容,激动得手抖有些发抖。他看着床榻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嘴唇乌紫的人,竟傻傻地伸手探了探鼻息,花海棠看他那冒傻气的样儿无奈摇头:“还没死,但快了。”
添福窘迫地缩回了手:“听说红衣佛是胸口有致命贯穿伤,靠返魂香续命。”说着他解开了方振衣的腰带,露出整个胸膛,这一看不得了,方振衣胸口处的伤口竟有溃烂发脓的迹象,但周遭有青黑色的刺青,扭曲得像是爬行的虫子,在啃噬他的腐肉。添福不敢用手直接碰,他身侧有一个小荷包,他从里面翻出了一枚银针,用火折子过了一遭,这才刁了一些腐肉在针上仔细端详。
苏毓没见过这阵仗,直直地看着针尖上糜烂的肉泥,感觉似乎有虫子在针尖上蠕动,但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苏毓摸了摸鼻子,瞥着方振衣的胸口,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确看到很多黑黢黢的虫子在蠕动翻卷啃咬着腐肉,顿时有些反胃,捂住嘴别过了头。
添福仔细端详之后,便用火折子再次烧过银针,直到上面的腐肉都成了灰烬这才收了针道:“按理说这样的致命伤应该当场毙命,但红衣佛不仅医术精妙,巫蛊之能亦是超群,我猜他应是在预知死亡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就给自己下了一种续命的蛊保住一丝生气,但这蛊并不是良蛊,想必曾经给他带来了百般痛苦,但这蛊已与他相伴相生多年无法剔除了,所以后来他换了昂贵的返魂香吊命,转而施法压制此蛊,只是如今,没有返魂香,他又意识不清,这蛊便要反噬了。”
百善庄的一等医师果然有些本事,与花海棠的推断相差无几,只是花海棠更擅长制毒用毒,虽然个人兴趣使然她亦了解过一些蛊毒,但并不精通,一直也查不出源头,只能用最基础的老方子吊命了。
花海棠道:“要说同样是吊命,他用的难道是万蛊之王的金蚕蛊?”
只是金蚕蛊世间罕见,即便是红衣佛,也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添福摇了摇头,先不说方振衣如何能得到此蛊,有起死回生之能的金蚕蛊若现世,必将引起轩然大波,不可能没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到底用什么蛊吊命添福其实也毫无头绪,百善庄通晓的是治病救人的医理之术,要说巫蛊之家还数岐山教为最,恐怕只有教主萨朗能解答他们的疑惑了。
花海棠自然明白,她道:“去岐山教路途遥远他撑不到了,你且看看能不能再续命半日,我的朋友已经在取返魂香的路上了。”
添福悄悄捏了捏指尖,他火候不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医治对策,但他还有一个吊命的法子,只是……不知道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