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公子脸上浮现了一抹骄傲的笑容,果然,顾萧迟早也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公子不愿剖心,顾某不勉强,只是顾某来时,听到了一段关于公子的传闻,不知真假否?”
“但说无妨。”
顾萧道:“这要从数十年前黎鹤庆前辈发现蛟丹说起了。”
无忧公子面色微变,立即挥退了所有人,此刻整个大堂便只有他与顾萧二人,他脸上仍挂着笑,但多少有些勉强,“哦?”
“公子擅战舞,又通音律,且武功高强,被百善庄邀请前去做客,得知蛟丹可以使人容颜永驻…”顾萧朝人拱手让了一礼,颇有些歉然,“便生了些旁的心思。公子莫怪,这都是顾某道听途说。”
“呵呵…不瞒郎君,这种东西早些年某听过很多回,早已不在意了。”
顾萧目光在他脸上流转,对方毫无破绽,似乎真的完全不在意,他这才继续说道:“萨朗本无意挑战百善庄,毕竟他修习的乃是巫蛊之术,即便有些能治病救人,却与百善庄大相庭径,他也是从公子这儿听说了蛟丹的神奇,又恰逢黎鹤庆去信劝诫,这才顺杆爬,打上了主意。”
顾萧继续道:“你们原本的计划应是,萨朗下战书约定了日子,那日必定会有许多看客,百善庄便会出动庄内三等医师维持秩序,蛟丹的看守自然相对薄弱,这才好让公子有机可乘,如此双赢…只可惜萨朗早有独吞之意,遂提前一夜来到了百善庄,又不巧被公子发现,萨朗无法给自己的行为找到合适的理由,便要求当夜进行比试,如此也只落个好斗的名头,却不至于让人发现他的真正目的,往后徐徐图之…只是公子作为同谋,自然知晓其真实目的,便决意趁此机会自己拿下蛟丹。百善庄从未对你设防,蛟丹顺利入你囊中,反倒是萨朗,赔了夫人又折兵,盗丹不成反做了替罪羊,我想那些关于百善庄看管不利、私吞蛟丹以及萨朗盗丹的谣言,也是公子你放出去的吧。”
无忧公子撑着额角发笑,“这个故事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吗?”顾萧不徐不疾道:“公子全身而退,吞下蛟丹容颜永驻,又有烈风会做后盾,日子过得定然快活,只是几年后,蛟丹的副作用开始出现了。”
无忧公子终于变了脸色,脸上被烈酒熏出的绯红尽褪,白得有些瘆人,他目光如刀,盯着顾萧,“什么副作用?”
“应该是向蛟类转变的症状,嗜水,畏寒,蜕皮…所以你不得不回到百善庄,寻求医治之法,蛟丹本就生于佰草集臻内,这书便是蛟丹的克星,机缘巧合下你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你盗走了佰草集臻。”
无忧胸腔里的心怦怦如擂鼓,他没想到顾萧竟凭些风言风语就把真相拼了个大概,他咬紧了后槽牙,手指捏着茶杯,却迟迟没有动作。
“但佰草集臻的效用有限,只能助你褪去鳞片,不再嗜水,可临到冬日,你便困顿难忍,只能通过这活血的药来抵抗冬眠习性,我猜得对吗,公子?”
顾萧站起身,环顾着四周遍布的暖炉,他本就有至阳功法傍身,在积雪终年不化的青云派都不觉得冷,更何况是中原内,可无忧公子武功不算差,被这满室炉火围裹,初次见时还要披着披风,用烈酒暖身还不够,竟还要喝药活血,他拔出云澜剑,一片雪白的光闪过,室内所有烛火熄灭,只剩下暖炉透过缝隙能看到点点橘红色的光,顾萧凝了内力在掌心,一掌拍向了门口,守卫听得动静,猛地打开了门,看到这昏黑的景象不禁高声惊呼:“公子?可…可要掌灯?”
“滚!”无忧公子的声音冷得可怕,顾萧从怀里拿出火折子,轻轻吹旺了些,抬眼去看无忧,只见他左侧脸上已经布满了像鱼鳞一样的纹路,被鱼鳞包裹的左瞳也如同野兽,瞳孔细成了一条线,有着诡异的金色的瞳仁,他死死地盯着顾萧,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冷冷道:“跟我来。”
顾萧心中有了眉目,他这般模样,只能服药活血加以佰草集臻镇压,那书在何地,顾萧心中已有了答案。
无忧公子似乎没心情再搞那些弯弯绕绕,从总坛去密室的路倒是很快,果然,在暗门打开以后,他回到了那间装有黄金棺材的屋子,里面没有点灯,顾萧有些不安,想摸出火折子,无忧公子像是洞悉了他的动作一般,出言阻止道:“别点灯。”
顾萧听得一阵窸窸窣窣似蛇类爬行的声音,惊得他汗毛直立,直到黄金棺材发出碰撞之音,穹顶上一阵机括响动后露出几颗明亮的夜明珠,顾萧才得以看清现在的场景。
无忧公子躺在了棺材里,他脸上的纹路时隐时现,整个人颤抖着想蜷缩起来,但棺材内的空间太过狭小,他便只能抱紧双臂瑟瑟发抖,他的皮肤变得像失了光的雪,是一种病态的白,没有一丝血色,衣衫不知何时破碎,亦不知散落何处,穹顶上嵌着管道,此时一滴又一滴粘稠的黑乎乎的——应是那活血的汤药,药汁缓缓地从管道内滴溅在无忧公子唇边,他伸舌一卷,又一滴砸了下来,顺着他嘴角流下,就像是浓墨在白纸上留下惊心动魄的一笔,顾萧愣了愣神,再去看时,他又已经与常人别无二致,盯着顾萧笑得称得上是和蔼可亲。
“你全都知道了,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那轻柔的嗓音似乎在诉说着蜜蜜爱意,但却听得顾萧头皮发麻,他已将手按在了剑柄上,绷紧了神经。
“郎君还是不信我。”无忧公子幽幽叹了口气,他屈指敲了敲棺壁,那药汁便停了输送,他面色渐渐红润,衬得那倾城之姿更是清丽绝伦,他倚在棺材璧边,颇有些真心错付的哀戚:“我说了,郎君可放下戒心,在这无尽之城,我想对付你,先前就有的是机会。”
话是这样说,可此时顾萧已揭露了他过往劣迹,如何能安得下心?
无忧显然也知道顾萧不会信任他,只道:“还未问过郎君,你来此地,所为何事?”
还不待顾萧回答,他又恍然大悟般自答到:“瞧我这记性,是为了佰草集臻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