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将他卖给我了吗?”
她在说什么!
明涯的眼一下便瞪圆,心悬到半空。透过薄纱望向门外,目光凝视,他在贝蓓的表情中找蛛丝马迹。
寻找他听错了的证明。
“求您,让我再看一眼,一眼就好,我担心他又渗血……”
她在说什么?
明涯攥紧拳头,眼红如血泣。
他不死心。
“你在说什么,贝蓓?”
……
啪!
鼠妖继续泄愤,又是一鞭落下。
耳旁传来他桀桀怪笑。
“想起来了?你可要好好感谢大爷我!我再帮你好好想想!”
锐刺扎入皮肉,从胸膛到小腹,沿着那道伤疤,皮肉被撕扯裂开。
鲜血淋漓。
却比不上心中半分痛。
那日,
那日他听到了什么回答?
明涯抱着脑袋,蜷缩后退。
血肆意飞溅,发丝沾满污水,黏在唇边。
那日,他没有听到回答。
他看见,贝蓓落荒而逃。
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怎么她头也不回的跑了?
他当然要找她算帐!
挣扎翻滚下床,双腿在接触地面的瞬间瘫软,他从未有过这样无力的感受。
脸砸在地面,下巴磕得青紫。
她回头了,眼中闪过不忍。
“站住!”
他非要找她问清楚!
可她却跑得更快。
腹部的绷带逐渐被血浸透。
他大声唤她。
他想让她看看他,他的伤口又流血了啊,她难道不在意了吗?
她倒是看看他啊……
被人束缚四肢的他苦苦哀求,可她却没回头再看一眼!
随着她的离去,门慢慢关上,满室昏暗,鼻尖萦绕着奢靡的腥臭。
他气愤,更想逃离。
他奋力反抗,却最终不敌。
兴许,戒指和耳钉是在那时弄丢的。
悲怆满灌,愈积愈多,从心中溢出,争先恐后,化作笑声,回荡在漆黑脏污的牢内。
……
她真的将他卖了。
跑出地下城的那一刻,浑身的力气瞬间消失。
贝蓓瘫坐地上,看着酒馆的大门缓缓合上。
她的心好空,她好茫然。
嘈杂闹市一如既往。
那个卖红宝石耳钉给她的黑心商家绿豆眼滴溜溜的转,手指轻敲柜台,打量着每一个路人。
明涯当时就是这样被这样盯上的吧。
毕竟他鱼傻钱多,珍珠一把一把的塞给她。
好傻的一条鱼!
都不知道她是来害他的。
她分明看到他摔倒在地。
看到他磕肿的下巴。
看到他渗血的小腹。
也看到了他眼里的不可置信……
贝蓓知道自己在笑。
她还知道自己的笑容很灿烂,嘴角弯弯,一定是明涯最喜欢的模样。
只是流入嘴里的湿润实在苦涩,苦得她胸口发麻,苦得她心中发涨。
十指不受控的用力,钻开被踏平无数次的沙地,指甲崩裂,鲜血随着指尖深陷泥土。
痛,因为十指连心,可心里莫名畅快了些。
只是疼痛稍瞬即逝。
她机械的拔出手指,十指完好无损,唯有凝固的鲜血提醒她,上一秒她还受着伤。
怎么回事?
她是凡人之躯,哪怕掠夺了明涯的法力,也只是空有一身本领,却不会用。
刺痛传来,她咬破食指,静静观察。
一团纯净白光从丹田流出,欢快的奔腾着,白光闪烁,笼罩食指,伤口重新愈合。
悲鸣响彻云霄。
贝蓓卧倒在地,后背拱起,薄薄的一片,轻易就能被折断。
她的身子止不住抖动。
……
那日结契,明涯腹腔破了个大洞,鲜血直流,他习以为常的自愈力仿佛消失了。
无论贝蓓用什么药,拿什么包扎,伤口的血也不见凝固。
难不成她将他的自愈力也夺走了?
她心慌得直唤系统。
系统少见的快速回复。
它告诉她,鲛人的自愈力会随着法力的消失而丧失,却不会转移到她的身上。
虽然系统说明涯不会因此死亡,可她当时还是急坏了,用尽各种方法为他止血。
也自然忽略了自己的伤,没注意到它竟好得这么快。
那团白光没入身体的一瞬,五脏六腑仿佛被重塑,胸腔被不断挤压,直到鲜血从口中喷出。
苦痛只持续了一瞬,随后法力便听话的待在她的身体里,如同从未出现。
她本以为是那道主仆契的缘故。
但现在她明白了。
被重伤的五脏六腑是事实,伤口快速愈合也是事实,只不过帮她的不是主仆契,而是明涯。
只是明涯。
他曾说他练了许久的治愈术。
如今治愈术已经如火纯青。
她感受到了他的熟练,熟练到不用任何口诀便能自觉治愈她的伤。
可就是如此娴熟的治愈术,能察觉到她小小伤口的治愈术,竟不能感受到他自己重伤的身体,哪怕他的生命已经危在旦夕。
贝蓓伏地痛哭,泪水滋润坚硬沙地,晕出一片深色。
她哭得胸腔颤抖,哭得无法呼吸。
人群围着她,聚拢,又散去。
阳光从灼烧到褪去。
雨滴噼啪,拼命摔打着她,强硬的命令她从悲伤中抽离。
不,不对,她不能这样颓废。
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