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梁慈一直很健□□龙活虎的,很少生病。
仅有几次感冒发烧都让梁屹急得抓心挠肝。
他的妹妹,她出生时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那么小,那么柔软,带来新生与期盼。
而今,她躺在那里,头上缠着纱布,颈部掐痕触目惊心,手背上的牙印清晰可见。
看起来比刚出生时还要脆弱。
病房里一片寂静。
似乎是感应到他的到来,梁慈睁开眼。
她的眼神暗淡,却在看到哥哥的那一刻凝结出些许光彩。
“……”
她抬起手,呼唤他过去。
张开的口中却听不见一丝声响。
梁屹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坐在床边。
她的手冰凉,似乎比之前更纤细瘦弱,手背扎着针,骨骼清晰可见。
梁屹强忍泪水,伸出手,想像以前一样摸一摸她的头顶,却又害怕碰到她的伤口,于是停滞在半空。
梁慈偏过头,让自己的脸颊贴在他掌心。
她的脸比手温暖一些,但依然很冷。
她缓缓露出笑容,仿佛牵动嘴角这样的小事也要耗费很大的力气。
她张开嘴,似乎说了些什么,梁屹没有听清。
他坐近了一点,俯下身来。
耳边只有微弱的气音。
“不痛。”
梁慈气若游丝。
他顿住了,身体僵着。
梁慈听到他颤抖的呼吸。
啪嗒,啪嗒。
泪珠一滴滴坠落,砸在枕面上。
她忍痛抬起双臂,轻轻抱住哥哥宽厚的脊背。
像小时候他哄她睡觉时那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梁屹把脸埋进枕头里,收着力气回抱她。
“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声音绕在耳畔,闷闷的,带着哭腔。
“都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懊恼和愧疚伴着泪水一起决堤。
“……如果我早点抓到他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明明是我的错,却要你来承受……对不起心心,是我不好……”
父母去世时,他没有哭。
他觉得自己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否则那些觊觎梁家企业的豺狼就会扑上来将他们撕咬吞食。
他不能在妹妹面前哭,因为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他也不能在小姑面前哭,不然她会更加担心他。
渐渐地,他好像把眼泪从生命里彻底剔除了。
但当被人折磨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和他相依为命十余年的妹妹,强撑着笑着安慰他说她不痛时。
梁屹这才发现,原来那些未曾掉落的泪水只是储存在他的眼中。
它们在他的身体里积蓄成湖,直到此刻才倾泻而出。
梁慈轻轻环抱住他哭到颤抖的肩膀,虚弱地笑着。
门外,正爆发着一场争吵。
“……为什么就是不听?!”
梁慈的主治医生之一气得脸涨红。
而与他争执的对象,竟然是沈清。
此时的她不再是那个成熟的刑警,她恼怒地说:“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不会再回去读医科的!”
前来换班的凌恒站在一旁,无比希望自己是个透明人。
“我不逼你学医,但你至少换个安全点的工作吧!”沈医生说。
想到里面那个女孩子的惨状他就一阵后怕:“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跟那种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打交道,你妈会想看到你天天拿自己的命冒险吗?!”
“那不然呢?”沈清根本听不进去,就像以前无数次吵架时那样,“像你一样,像家里其他人一样,学医读研呕心沥血,然后像我妈一样把命都搭上吗?!”
“你——”沈医生高高扬起手掌,却停在半空。
沈清冷笑:“打呀,怎么不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沈医生气得狠了,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不想再恶化父女关系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要是你妈还活着,愿不愿意看你这样。”他难掩失望,转身离开了。
沈清“啧”了一声,烦躁至极。
“小沈姐,那个不是梁队妹妹的主治医生吗?”凌恒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而且还是中心医院的骨科专家,据说一个号千金难求。
“嗯,我爸。”沈清还沉浸在刚才的争吵中。
闻言,凌恒有些意外。
他原以为沈清和梁屹、陈煦一样,都是从警校一路读上来的。
听他们的对话,原来她曾经学过医。
凌恒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