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妹妹轻快的脚步声。
随后是金属坠地的噪音。
他转过身,看见面色惨白的妹妹,一如她八岁时的样子。
这么多年了,她其实一直没变过。
而他,也始终没有发现。
他走过去,捡起地上零碎物品,略有些粗暴地塞进她怀里。
“出去。”他说。
妹妹看起来很害怕。
她杀人的时候也会害怕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分尸是一件让人恶心又兴奋的事。
大概他的身上也隐藏着同样变态的基因,流淌着同样罪恶的血液。
他看着女孩身上千奇百怪的伤口,幻想着和妹妹一起下手的场景。
他砍下尸体的四肢,锯成一段又一段。
他剔下她的皮肉,切成一片又一片。
将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装进垃圾袋时,他想起十四岁那年被他埋葬的那只猫。
他捧起它破碎的身躯。
扔进坑底的那一刹那,他仿佛从生活的碾压下短暂逃离。
那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解脱。
现在他懂了。
他拎起几只包裹着尸块的垃圾袋,走出血流成河的地下室。
他开着车,带着妹妹扔完了那些烂肉。
最后在江边,他毁掉了能对妹妹造成威胁的那些私人物品。
妹妹抱着他,哭诉着不曾宣之于口的羡慕和恐惧。
像她八岁时那样,他再一次心软了。
他不能抛弃她,他做不到。
他只能生硬地勒令她不能再犯,其实是在恳求她就此收手。
他害怕她越走越远,也害怕自己会跟随她坠入深渊。
回到家,他打开了去年买一送一剩下的那只行车记录仪。
他要把妹妹彻底摘出去。
之后,他一个人处理好剩下的尸块,又一个人开车扔完了那些黑色塑料袋。
他用警校四年学到的知识清除了地下室的血迹。
最后,他盖上了那扇门,铺好地毯,摆上桌椅花卉,将一切罪恶深埋地底。
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保护了他的妹妹,摧毁了他的人生。
他已经没有资格站在阳光下了。
他收起枪,最后又看了一眼挡在妹妹身前的陈煦。
他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
他转身离开了,没有人再阻拦他。
后来,妹妹和越泽抓来了陈煦。
梁屹知道,他们要对他下手了。
他很清楚,越泽恨着他和陈煦。
他是妹妹的家人,所以他不会动他。
但陈煦,陈煦不一样。
越泽会对他下死手。
他不能看着陈煦去死。
他要救他。
但他很犹豫,不知该将这条短信发给谁。
最终,他选择了曾被自己背叛的师父。
他欠他一个真相。
警方来得很快。
他看到了冲在最前面的他的后辈,凌恒。
他践行了他曾对他说过的话,没有犹豫。
那一颗未能阻止越泽的子弹,命中了他的左肩。
中枪的时候,他看见了师父。
那个因为他和妹妹而含恨退休的优秀警官。
他还记得刚进组时,师父总说他们有缘,连名字都有相同的读音。
他看着他和陈煦时那赞赏的眼神,与此刻的复杂糅合在一起,分辨不清。
四年了,师父不曾放弃过对真凶的追查。
梁屹总用工作的借口避免与他相见,因为他无法直视他迅速花白的头发。
他不敢见他,也怕他得知真相。
所以他飞快地转移视线,上车离开现场。
至少,他还能保住他唯一的妹妹。
而那个该死的越泽,他会落到警方手里。
梁屹从未忘记过他对妹妹造成的伤害,即便那是经由妹妹允许的计谋。
一个手握七条人命的罪人,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至于陈煦。
梁屹知道,妹妹会告诉他所有案件的真相,就算她当初对他做的那样,彻底碾碎他的心。
他也知道,陈煦不会徇私枉法。
他会将自己了解的一切和盘托出。
在那之前,他要带妹妹离开这里。
他们会重新开始。
无论前方是明是暗,他们都会一起面对。
就像过去相依相伴的那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