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噬着他虚弱的声音,只剩下无力的苍白描绘着他生命的色彩。
好想回家。
慢慢地,他欠下身。石阶冰凉而坚硬,关掉手机,唯一的光亮瞬间消失无踪。
林澈痛苦地捂住双眼。
他想起亲人刺骨的话语,爱人失望的眼神。
如果真相被揭开的那一天到来,最后谁还会来爱我?
久违的悲伤在这一刻全部倾泻而来,他松开手,没有眼泪,也没有安慰。
只有恶心的安静。
林澈环抱住膝盖,微微抬头,露出一双充满哀伤的勾人眼眸。他揉揉有些发冷的面颊,发红的眼尾晕染出一幅犹怜般的美人画。
如果……
“啪。”
他被突如其来的异常声响吓得一颤。林澈下意识四处环望,可惜什么都没有,意料之中的恐惧比意外更先到来。
路灯忽地灭掉,电流窜过的火花声剪断了墙上枝叶灰黑色的影子。
“!?”
他猛地转过头去,沾满污泥的纸箱宁静地躺在巷道的角落。
空无一人。连只幼猫的叫声都没有。
悲伤莫名被未知的恐惧全部塞进了喉咙中,直觉告诉他必须马上离开。
我终于…找到你了。
心脏在跳动,孑然一身的林澈强压着恐慌果断起身。
他想起周婕遇害的那个夜晚,也是一条无人小巷,也是这样无人的死寂。
他乞求能够快点离开这个糟糕的地方。至少现在——没有光,没有人,没有一丝声响。成群的苍蝇盘旋在尚未瞑目的死老鼠上空,垃圾腐烂的臭味令人作呕。
“啪嗒…啪嗒……”
擅自离家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呼哧……呼哧…”
无人在意的墙角边,看不清字迹的蓝色指路牌写着五个大字:小天竺西巷。
林澈擦去额头上渗出的冷汗。他一路走出小巷,过度劳累让整个人都有些脱力。
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没有点灯,但至少比刚刚……
“谁?”他攥紧手心。
没有人回答,等待他的是一片熟悉的黑暗。
赶紧离开…这个鬼地…
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猛地拽住他绯红的长发!
“啊!”林澈痛得咬住后槽牙。
“晚上好呀。”
熟悉的银色长发在空中飘扬,他仰起头,不可置信和恐惧迸裂在颤抖的瞳孔中。
“…是你!”
凄美的月色下,浑身上下散发出危险气息的银发女人微微咧开嘴,骇人的阴影照在半边几近癫狂的笑靥上。
她小心翼翼地松开手,像看见某件奇珍一样格外怜惜地捻了捻柔软的红色发梢:“你的发色很漂亮。”
林澈惊魂未定地注视着她。
“晚上好,看起来你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是你在跟着我?”他反应过来,警惕地向后退几步。“你想要做什么?”
“………”顾秋扇不语,只是嘴角依旧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你受伤了。”她眼珠缓缓下移,直至停在了那滩血迹上。“你不需要我的帮助吗?”
“……不。”他咬唇,低沉的嗓音保护着虚弱的神经。“请你离我远点。”
“为什么呢?”
顾秋扇将指尖轻轻抵在下颌上,锈红色的双眸无神地看向他流下汗滴的面颊:“你不相信我吗?”
灯光循着她的影子向前飘动,似焰心般点燃了恐惧的火。林澈迅速反应过来转身开跑,却被她抢先一步控制住了行动!
“别紧张。”
她拽住他发抖的左臂,却被林澈用力挣脱,一记右掌反手朝她的脖颈出劈去!
“咔。”
有一束光从堆积的云层中穿透下来,尘封已久的阴霾随之被驱散。
树影摇曳,纤长的影子狞笑着折断了绯色的枝丫。清脆的骨头声响彻耳畔,痛苦盛开出鲜艳的梅花。
一抹红色倒下了,但另一轮锈色红月却在她眼中盈盈地升起,瑰丽而千疮。
林澈喘息着,汗液浸湿了扭曲的右臂肌肤。
银发女人俯下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伤痕累累的年轻人。
“…你还好吗?”轻柔到没有重量的声音不真实地抚摸着耳廓。
她友好地伸出手,微风从发梢轻快地跃向指尖,耐心等待着他的受邀。
月亮被遮住了,看不见它的光。
“别碰我。”他冷静地凝视着面前危险而又强大的存在,汗水与血液混杂成难以言说的苦味。“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认识钟遗清。”顾秋扇面无表情,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你们是什么关系?”
“回答我!周婕的死也是你干的?”
“我?”
她别过耳后碎发,失焦的锈红色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不,你错了。阴沟里的小耗子。”
空灵的嗓音唱颂着安魂曲,安抚着她身上累累的伤痕,
他看见了。
恍惚中,往昔的旧照片从他眼前飘过。死亡臣服在已逝之人沾满鲜血的衣裙下,染红了银色的发尾。
“不是“我”,而是“我们”。”
“!”
林澈想要反驳,折断声却先他一步响彻耳畔。
“呃啊—!!!”
无形中,一双有一双的手拨开他的皮,扯裂他的筋骨,誓要碾碎这副身躯的每一处角落。没有血,他拼命捂住嘴,撕心裂肺的喊叫变得呕哑,再也忍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沾湿了最后一丝希望。
眩晕感随之而来,超负荷的身体终于像云彩一样飘在倒在地。顾秋扇蹲下身子,如母亲怀揽新生儿将他搂到了怀里。
“别怕。”她伸出手,轻柔地抚摸渐渐失去温度的红色发顶。“苦痛只是暂时的。”
黑色的鸦鸟不断哀嚎着,残缺的羽翼在屋檐上投射出不完整的暗影。
林澈强忍着疼痛瞥向他弯曲的左腿,折了?还是断了?亦或是裂了?右臂同样失去了知觉,他不知道,没有人告诉他答案。
好想回家。
“我会治好你的病,别担心。”
回家的路,他走不过。
好想休息。
谁来…救救我……
“林澈!”
他闭上眼,友人的声音似有似无地跃进他的右耳。
有人来了。
“林澈!”
获救了吗?还是我的幻觉?
林澈艰难地睁开眼,夏淙焦灼的眼神是他看见的最后一样东西。
银发女人站起身,诡谲的笑容撕裂出新一轮的噩梦。
“…别… 过……来……”
争论声,打斗声,冰凉的温度堵塞了他的耳朵,
快逃,快逃。
意识残留之际,仅剩的意识告诉他有什么正在亲吻他的额头。林澈睁不开眼,脑海中的回声却对他说——
“晚安,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