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绍看着他,有些难过。梁予桉实在太过清醒,太过通透,也太过懂事,把本该属于少年的肆意压抑得无影无踪。
“或许是吧,可有些人是可遇不可求的,谁能知道你心中所想就一定是她心中所愿呢?”梁绍话锋一转,说,“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我当初不听小柔的话,现在我们会是什么样?”
梁予桉听到这话,暗了暗眸。
梁绍却对他笑了笑,温声道:“可我想象不出来,因为我们没有另一种选择。虽然现在阴阳两隔,但我的日日思念也很幸福。我会一直思念着她,直到我们再次相逢。”
梁绍起身打开一点窗,燥热的微风涌入病房,吹过他的眼睫,他的脸颊,他那日日痛苦的心脏。
梁予桉摩挲着左手腕上的玉镯,听着梁绍的声音传来。
“小桉,人这一生,风雨兼程,会遇到很多很多人,可只有那一个会让你觉得此生足矣。”
那天晚上,梁予桉躺着病床上,久久无法入睡,他望着窗外的月亮,看了好久好久。
那晚的月亮旁有颗星星,星星很小,光也微弱,却始终没有黯淡,一直陪伴在月亮身边。
梁予桉看着看着鬼使神差的拿起电话,看着上面的时间,第一次什么都没有考虑,点开任嘉悦的电话,给她打了过去。
“嘟——嘟——”
“喂。”任嘉悦的声音从冰凉的手机里传来 ,那颗微弱的小星星,突然闪了闪。
梁予桉弯起眼,轻轻道:“嘉悦,今晚的月色很美。”
任嘉悦愣了愣,起身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月亮,她扣着窗帘上的刺绣,出声问他:“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现在还不睡觉?”
梁予桉听着她的关心,笑出了声,敛了敛,回她:“身体还好,现在不是很困。你呢?现在为什么还没睡?”
任嘉悦沉默了片刻,想起不久前老师刚刚给她发来的舞蹈演出通知,她的声音沉重起来:“梁予桉,梦想和父母,你觉得哪个更重要?”
梁予桉一听,立马明白过来,也终于懂了她为什么这一星期没有过来的原因。
“对我而言,其实选择并不多,但对你而言,你的第一选择最重要。”
“嘉悦,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一个人站在学校舞蹈房,放在四小天鹅的钢琴曲,一个人那样静静地看着镜子。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个女孩如果跳起舞来一定很美。”
任嘉悦笑了出来:“你那时候那么慌张,就因为在想这个?”
“一半一半,主要还是因为我打扰到了你。”
“……没有。”
“什么?”她喃喃的声音太小,梁予桉听不清。
“没什么。”
“嘉悦,你知道我那天为什么会突然去舞蹈房吗?”
“为什么?”
“那天,我走到艺术楼楼下,突然听到楼上传来四小天鹅的钢琴曲,鬼使神差的就上去了。”梁予桉温声道,“其实我的母亲也是一位舞蹈家。”
“她是在二十九岁那年查出的心脏病,查出心脏病后她就放弃了舞蹈,可她始终不愿意离开舞台,就去舞团当了老师。后来她怀了我,不仅离开了舞台,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问过我爸爸,她难道不会后悔吗?”
任嘉悦静静听着耳边温柔的声音传来,她烦躁了一个礼拜的心好像也有被慢慢抚平。
“我爸爸告诉我,她在每个阶段里都做出了对她而言最重要、最值得的选择,虽然每次都很纠结,可她闭上眼只有那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浮现。”
梁予桉顿了顿,喊她一声:“嘉悦,闭上眼。”
任嘉悦闭上眼,月光跳到她的心口。
“听我数到十,说出你脑海里的唯一选择。”
“十、九、八……”
梁予桉的声音在耳边萦绕,温柔如皎皎月光,化作涓涓细流,死板的小鱼用尽全力,朝她游来,泡泡在水里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圆月。
她的脑海里只浮现出两个声音。
“三、二、一。”
任嘉悦睁开眼,缓缓开口:“梦想。我要选梦想。”
梁予桉笑着应她:“恭喜你,找到了答案。”
她望着那颗闪烁的繁星,说,“梁予桉,我找到了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有一条小鱼,他终于开始朝我吐泡泡了。”
梁予桉微怔,失笑道:“希望你不要怪他,他实在有点太笨。”
“不怪,因为他很温柔。”任嘉悦说,“后天,我的舞蹈演出,要来吗?”
“好,”梁予桉说,“我一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