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枕望着离去的师徒二人,方才反噬的浊心之痛还隐在心口,但他并不担心萧疏寻会反抗如何。凡事都有适应的时间,季怀枕当然也会给他这把刀打磨的机会。
方才俩人追逐时许多人都看到了天边的异色。月光映得天空亮如白昼,云层中浮光闪动,黑蓝两色像是缠斗,直到黑光游离不见。游逃至山边的人一见如此还以为是天有祥事,竟还对着那道蓝光跪了下来,祈福京都能够平安。
直到那缕墨色彻底看不见了季怀枕才收回视线,正要离去却听着那些祈祷声飘飘忽忽地飞了上来。
算起来,他与顾清珩二人共同的信徒不少,大家常常将他们并作一起。但在他俩之间,信奉季怀枕的人更多。
一文一武,除了那位经久不衰的财神爷,大家更多来拜的,便是这位扶槎仙使了。家里少爷游手好闲来拜,马上要进京赶考的来拜,官路不顺的也来拜,甚至什么猫丢了鱼死了的琐碎小事也给季怀枕说。
就像现在,这些不明真相的人又在向他祷告,却不知季怀枕就是京都此灾的罪魁祸首。季怀枕听着这些念词轻笑一声,他不屑于去回应这些,总觉得是因为顾清珩开了太平盛世,众人才会看到他。
特别是在天界,被众星捧月的永远是顾清珩,妖魔畏惧的也是星渚灵君的名号。他们看似一体,但被提及的却只有一个。
蓝光闪耀了两下消散不见,天穹黯淡下来,一同散去的还有京都的浊气,众人更加确信是神明现世。
街巷的士兵也从梦魇中醒来,恢复神智后你看我我看你,数脸懵逼。周遭还是一片混乱,尸首成堆,瓦舍残碎,李慎醒来没有多问一句,便吩咐人开始收拾残局。
恒一望着一切恢复正常松了口气,抱着李扶歌往将军府去。段周不在,但设了结界,昨晚浊气入城,将军府并未受任何影响。
李夫人一见女儿回来,哭啼着接住,让人赶紧去请大夫,又急急忙忙地问自家老爷和儿子,恒一正要开口段周便回来了。
“将军与小将军一切安好,太后薨逝了。”
“啊?!”
李夫人惊得直往后退,被下人扶住,段周又道:“事有蹊跷,仙门的人再来的路上了。太后匆忙之下,从亭台跌落,小陛下没事。”
段周三言两语交代清楚,宫里一片混乱,宫外亦然。宫里受伤有城外军,也有侍卫和宫人,城里死伤的则多是百姓。再加上原本离了京都又回来的人,看到房屋被毁哭喊一片。单将军也不知死到哪了,原先的城外军全都听从李慎的指挥,帮着民众修整。
朱氏说来也可怜,虽然野心勃勃,也惯会用些手段,但到底是女儿家,手无缚鸡之力。昨夜那种情况,她便只能逃命,慌乱之下,也许是踩了裙摆,又也许是左脚踩右脚,哪怕身边有侍卫护着也没来得及拉住她。这颗谋算一世的脑袋磕在石尖上,当场就断气了。
一直到季怀枕撤去浊气,这场闹剧才得以停歇。
东方泛白,人群沉默着自扫门前。小皇帝被宫人引着走出房间,小脸沾了灰土,明显是哭过的。破败的城如今真的交在一个小孩手上了,晨光照在他脸上,像是劫后新生,但京都本不该有此灾祸。
恒一爱屋及乌,心系李家,虽说现在局势有所翻转,但李家还没有完全划归在安全地带。半月不到,又响了哀钟,外强难免不会盯上殷朝这口肉。段周知他心中所忧,宽慰道:“这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了,自会有贤臣辅佐。”
恒一叹了口气说道:“忧心的事多了。”
他心里更记挂那对师徒,一切变数他都看在眼里,看天象季怀枕没有紧追不放,最后也饶了京都。但顾清珩受伤,萧疏寻被种下夜泣浊心,这都是他亲眼所见。
恒一心无杂念,无论是心还是身都是绝对的纯净,就算是因为李扶歌多了一些念想,他这份赤诚之心也如往常,缚仙锁上的东西自然也有所察觉,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邪门的玩意儿。
李慎父子不着家,天一亮就又急匆匆地进宫了。扶歌也还忙着宽慰母亲,安抚下人。
俩人又沉默了一会,恒一呼了口气故作轻松:“也不全是坏事,也还好他俩走了,一会仙门的人到了,更是说不清。”
段周应声,转头又见恒一掏出了他那个龟壳:“?”
“卜一卦,诸事皆宜。”恒一一边说着,摇着龟壳吐了三枚铜币。
段周扫了一眼,大吉。
*
驭魔图带回了太初神域,众仙围坐,却也商讨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幅画卷最初一直藏于神域的经阁中,被丢在角落,相比于那些术法奇功,仙魔轶闻,这册画卷实在是不起眼。
但偏偏又偏偏,就被顾清珩翻出来了。
“星渚灵君被困于驭魔图中,从他飞升之日算起,如今已有月余,我们竟毫无察觉。”
“是扶槎藏得太深,可现在除了他也没人能进到画卷之中。”
“要我说,绑了打一顿,咱们这么多人还怕打不过他一个?威逼利诱先把人救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