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将他的右手来回翻了两遍,见伤口平整也不红肿,安下心来:“居然是你小子砍下了宝霖的头,好!”
“侥幸而已。”陆为安在宣帝面前,于公事上一贯带着几分谦虚。
宣帝果然大笑,想说你娘知道你有如今的功业,也不知道会开心成什么样,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好小子,长大了!”他拉着陆为安坐在自己旁边,“说,想要什么?”
陆为安早就想好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舅舅,这赏赐过一阵子我再要,行不行?先存着。”
宣帝头略略偏过去,抬着下巴看自己这个外甥:“有心思了!”他意有所指,“行,给你存着。存忘了就算了。”
陆为安憋着笑,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斯有欢,怎么会忘!
宣帝跟外甥聊完,这才将目光投向跪在面前的斯有欢和元禾。
“你是斯有欢,斯家的小女儿?”
“是。”斯有欢不卑不亢地回道。
宣帝拍拍外甥的头:“你的医术是在庙里学的?”
“是。”
“倒是因缘际会。”
陆为安知道宣帝拍他头的用意,当年斯有欢之所以去方远庵,说来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他轻咳了声,插嘴:“舅舅,我的手就是斯有欢治的。”
“祝康说你医术了得,求朕将你召回,为三王子治伤,你可有信心?”
祝康?陌生的名字让斯有欢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元禾在宣帝面前用的名字。她回道:“民女不知三王子伤势如何,不敢妄下论断,还得看过再说。”
宣帝的笑意这时候才带了几分真意:“朕瞧着,陆为安这个伤口养得不错。三王子的伤,事关两国大事,你且去看看。”
“是。”斯有欢道。
她正琢磨着此刻是不是能告退了,就听宣帝又道:“祝康带回来一枚南越玉玺,是你师父的?”
此刻斯有欢面对的人,是在这个时空里,在这个国度中,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的皇帝,任何人在此人面前,心中都会有几分忐忑与畏惧。
而他问的这句话,显然又是带着试探。
斯有欢维持着之前的态度,恭敬地回到道:“民女不知。”
陆为安很是紧张,想出声为斯有欢辩解,却被宣帝横了一眼,警告他不许说话。陆为安觉得不妙,宣帝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斯有欢再说下去,就是欺君之罪!
“舅舅!”他不顾宣帝警告,开口道,“斯有欢她……”
宣帝轻飘飘地拍了下他的脑袋:“你让她说。”语气亲和却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陆为安不怕死地还想开口,宣帝道:“要朕打你出去?玉玺是在庵里找出来的,你怎么不知?”
宣帝的态度很明显,朕知道了其中一些事,你最好实话实说。换个人大概会被宣帝唬住,就是不说实话也会露出破绽。
但宣帝面前的人是斯有欢——一个下了手术台,还要去门诊坐诊,期间应付难缠的家属,跟不听话的病人斗智斗勇,查完病房下医嘱,整理报告写病历,熬到印堂发黑,还得回去写论文的人。她跟滚钉板一样,才一路过关斩将的成为斯博士斯医生斯副主任医师。宣帝的威压的确逼人,但她隔三差五地经历即将上手术台的病人将豆浆通过鼻孔灌到肚子,或者是没吃东西但是喝了一碗参汤提神之类各种匪夷所思的压力,早就习以为常了。
“玉玺真是师父的,她又怎么会告诉我?况且师父平时诸多节俭,若玉玺与她有关,那必然也是大户人家的出身,可不过不来这么抠门的日子。”
此话乍听有些道理,又夹杂着点天真,加上她态度自然笃定,宣帝一时居然也看不穿她是不是在撒谎。但看着斯有欢的目光,却是更有笑意了些。
“祝康,你领她去看看三王子,让薛太医一起去。”
长吁了一口气的祝康立刻与斯有欢一起退下。陆为安也想跟着一起走,却被宣帝拦下;“你我舅甥聊聊天,舅舅等你一起喝酒,可等了好久了!”
陆为安心思全跟着斯有欢去了御书房外,哪有心思陪宣帝喝酒,干脆道:“舅舅,我想和斯有欢一起去看看三王子。”
“为什么?”
“我……”陆为安本想说不放心斯有欢,但又怕宣帝误解她医术不行,改口道,“三王子的伤情关乎靖城安危……”
宣帝笑起来:“别拿这套糊弄舅舅我,到底是为什么?”
陆为安知道不说实话,今日出不了门,干脆道:“我怕祝康对她图谋不轨,我得去盯着。”
“祝康对她图谋不轨?跟你有什么关系?”
宣帝满脸促狭,势必要从这个外甥身上挖出点东西来。陆为安脸上发烫:“我……我喜欢她。”
宣帝原本板直的身体立刻微微前倾,充满求知欲地问;“哦?那她呢?”
陆为安往后坐了坐,拉开两人的距离:“她……”她当然也是的……吧?陆为安忽然就有些不自信。
宣帝就像市井人家的舅舅,逗弄外甥很是开心,但他扔下个惊天消息,将外甥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可我怎么听说,你将她许配给了陆为邺做小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