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下的铜铃随风而响,王祈年平静地看向王秋狸,听着他一点点将今夜发生的事说出来,目光停留在王秋狸的清冷的眉眼处很久很久。
“你输得不冤!”王祈年眼底满是疲倦,抬手碾碎案头半截沉香,耐心解释道,“他今日能得到七房的内幕,明日就能知道别的。他这是在借你之手敲打王家呢!”
检籍一事,牵扯重大。世家这边不想弃车保帅,想要打压勋贵却不想折损自己一分一毫。而勋贵那边看似俯首配合,实则各种拖延,将筹码尽数压在世家这边。
局势僵持下,便生出了一个阴毒的法子,那就是在永安侯府的旁系谱牒内造假,诬陷其血脉造假。
一个,极其阴毒的法子。
王秋狸等了许久,在铜铃的叮当声中不见王祈年继续往下说,便知道这事的内情不是他该知道。
“萧家人一贯处事周全,将人分三六九等摆在明面上,可不是他萧允硕的行事风格!”沉默片刻,王秋狸看向王祁年,他看见王祁年鸦青睫羽在烛光下的浓厚阴影。
闻言,王祈年勾唇浅笑,他起身走到灯座前抬手灭掉前面的几盏灯,又拿起旁边的绢布慢条斯理地擦手。
“萧郎君志向远大,明面上是三六九等,细究下来能进去三楼的也不过是萧、王、高三族子弟!”他站在灯座前,转身看清王秋狸眼底的些许茫然,又继续点拨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萧允硕,这是想要另起炉灶!”
王秋狸双眼猛地睁大,不可置信地站起身,几步开到王祁年身前,“他可是永安侯府的人,整个勋贵集团都站在他身后,这么做难道就不怕萧翎另选他人吗?”
“萧翎为人强势,他在一天,勋贵就不会乱成散沙,更不会另择新主!”王祈年深深地看着王秋狸。
王秋狸还是不明白,这样难道他萧允硕的位置不应该更稳吗,为何要剑走偏锋!
见王秋狸还是没有看到那一层,王祈年继续点拨他,“萧翎是地位稳固,可同理,萧翎在一天,勋贵便永远不会越过萧翎去支持他萧允硕!”
王秋狸惊愕不已,讷讷道,“难不成还要父子相残?”这简直在冲击他的三观,父子之间怎么能相残呢?他们应该是天生的同盟啊。
闻言,王祈年摇摇头,抬脚走到王秋狸身边。“他在以防万一,萧郎君怕是不想日后受制于人,在这居安思危呢!”
就是不知道萧允硕与萧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分歧,萧允硕到底在未雨绸缪什么?
“难道就不能是永安侯府想要…”王秋狸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答案,他抬起头看向王祈年嘴唇动了动,没有继续说下去。
“阿狸,阿泽那边你多多看顾一些,他在永安侯府的日子不好过,莫要让他走上歧路!”王祁年见少年心中明白过来,于是叮嘱道。
“可是…”王秋狸有些犹豫,他的确与萧允泽关系不错,也想帮他,可是祖父那边。
“祖父那边不要管,你记住,你比他们年长些许,你是他们的兄长,一定要照顾好阿泽他们!”王祈年再次交代道。
王秋狸沉重地点点头答应下来。不可否认王祈年一直是一个合格的兄长,他真的做到了竭尽所能去为弟弟妹妹们遮风挡雨。
他就是下一个王璞枫,所做之事的出发点永远是为了王家人。
当年的王祈年也是这般认真交代,见到阿泽要主动一点,要让着他,要疼爱他,一点点教他怎么去引导萧允泽走出仇恨。
王祈年和他的嫡亲兄长一般大,他小时候几乎见不到这个堂兄。可是,突然一天他的嫡兄再也没回来,接着王祈年便出现了,自然而然地接替过他嫡兄的身份,站在长者的位置上,包容他的所有过错与任性,引导他往正确的方向前进。
这都是他自认做不到的。
时间会磨平一切,他已经记不清嫡长兄的样子,最初对王祈年的仇恨也在相处中渐渐消散,虽说他一直自认与王祈年并不亲近,但下意识的求救,做不得假。
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那个让自己骑在脖子上的兄长了…
等王秋狸退出门外,王祈年才进入内室换了一身简朴的衣服向外走去,直到身影渐渐融入夜色。
永安侯府
“主子,世子召见四郎君,现下正在书房议事!”郎铭上前为萧允硕斟茶,继续道,“听说,四郎君情况不大好,自罚五十鞭,属下瞧着是下了死手的!”
“对自己不狠,他就杀不出重围,这偌大的侯府可没有他的援军!”王夫人在正院礼佛闭门不出,还当真是无人在意他的死活。
萧允硕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感慨道,“阿福最近怎么样,最近忙着外面的杂事,怕是这小丫头都快忘记我这个兄长了吧!”
“许夫人可是日日在小主子面前提及主子呢,听说小主子最近活泼地紧,伺候的丫鬟们都说呢,小主子胳膊腿儿有劲,有时候她们都抱不住!”郎铭立马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