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觉得,我们应该亲自去一趟艾孜买提家,和大人们商量一下。”吾日耶提的声音很温柔。
艾尔克认真地听完,想了想,点头说:“好的妈妈,但还是我自己去吧。”
吾日耶提知道艾尔克的意思,她出行得依靠轮椅,到哪里都是不便,而且艾尔克在吾日耶提心里完全是能撑起一个家的小大人了,哪怕出门在外也可以独当一面,她的儿子很让她骄傲。
艾尔克从母亲的卧室出来,和艾孜买提说了一下关于回草原找大人们商谈的事。
艾孜买提震惊地睁大眼睛,抓住艾尔克的肩膀说:“昍昍,我家已经没有人了,我妈这几年都没有回来,估计都已经嫁人了。”
艾尔克反手拍了拍艾孜买提,示意对方冷静,说:“我知道,但我们还是要回去一趟,哪怕是去奶奶的坟前好好说一下,让她老人家放心。”
艾孜买提愣住了。
过了会儿,泪水充斥眼眶,艾孜买提抱住了艾尔克。
出远门对艾尔克来说并不容易,更何况这几天全国气温普遍都很高。
艾尔克的头发到了现在已经非常长。他并非从小就在蓄发,而是不像其他小孩那样隔一段时间就被大人带去剪头发。有时天气太热,艾尔克睡觉会满头大汗,外公就帮艾尔克剪短一些。自从签约后,艾尔克才开始正真意义上的蓄发,公司声称这是他的一大人设,但艾尔克觉得无所谓,反正他留什么样的头发都好看。他很喜欢自己。
艾尔克专门将头发束起,让脖颈露出来,这样才能凉快些。
打扮好了自己,艾尔克又重新回到床边翻了翻行李箱,问:“艾孜买提,你看看我们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艾孜买提就只出过来找艾尔克的一次远门,还是带着银行卡就出门的,对行李准备没有任何经验,闻言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
“那好吧,到时候需要什么再买就好了,我们出发吧!”艾尔克兴奋地合好行李箱站起来。
和母亲好好地道别,艾尔克的兴奋劲早又不见了。他不知道这个阶段什么时候结束,还能不能见到母亲。
吾日耶提坐在轮椅上,在玄关对他挥手,嘱咐两个孩子注意安全。艾孜买提拍着胸口保证自己一定会照顾好艾尔克的安全。
直到坐上飞机,艾尔克心情又悲又喜,他离开母亲了,但他能见到外公了,还能回到那个让他无比自由的草原上。同时,他又在心里慎重地思考着去到艾孜买提的奶奶坟前要说的话。
火车需要的二十几个小时的旅程,坐飞机只需要一个多小时,艾尔克甚至都没睡着过就感觉到飞机开始降落了。
飞机降落在市里的机场,需要坐大巴去草原周边的镇子,再自行前往草原。
艾尔克先是找到车夫,让人把他们的行李箱捎过去,然后租了一匹马,让艾孜买提骑在后面抱紧他。
一声令下,马儿奔跑起来。
艾孜买提震惊极了。他原本很是疑惑艾尔克为什么找了车夫却只拖运行李,但发现艾尔克骑得很开心后,明白了艾尔克想要体验这种感觉。
当年等艾尔克长大了些后,他就开始教艾尔克骑那匹拉木板车的小马,艾尔克就是从那时候喜欢上骑马的。但艾尔克身体不好,多数时候还是坐小马车。
棕色骏马在草原上狂奔,随着高山湖泊引入眼帘,艾尔克兴奋得无法言喻。
他甚至觉得马跑得太慢,想要变成天上的雄鹰,飞去山中小屋见到外公。
骑着马来到山脚下时,当年那个简陋的木屋明显更加简陋了,都有一种随时都会被风吹散架的感觉。从马上下来,艾尔克发现艾孜买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红了眼睛。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艾孜买提的肩膀,拉起他的手朝围栏里走去。
院里屋里都没有人,死气沉沉的一个木屋,没办法被称为人家。
在院里驻足了一会儿,甚至连屋子里都没进,艾孜买提反拉着艾尔克的手朝围栏外走,声音哽咽道:“我们走吧,去看你的外公。”
艾尔克默了几秒,拉住艾孜买提,把他抱在怀里拍后背安慰。
再次骑马上路时,太阳又偏斜了一些,但还是一副美到无法被取代的万物生辉的景象。
内心的喜悦让艾尔克忍不住流出眼泪,他骑马沿着山路不断前进,激动地对身后抱着他的艾孜买提大声说:“艾孜买提,你不要伤心,现在开始我也是你的家人,我的家就是你的家,现在我们要回家了!”
他快马加鞭,不一阵突然感觉到肩膀湿了一块,短暂怔愣后才明白,那是抱着他的艾孜买提默默流出的眼泪。
他的心情变得更加急切,想要带艾孜买提去见外公。
来到半山腰时,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艾尔克看到外公正在院里削着一块木头。屋子安静屹立在外公身后,几颗大树变得更加粗壮,枝叶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外公!”艾尔克喊了一声,艾孜买提跳下马后他就连忙下马跑过去。
外公苍老的脸上满是震惊,双眼很快湿润泛红,紧紧地抱住扑到他怀中的外孙。
“艾尔克,你怎么会回来?”外公哽咽地问着,似乎想要像艾尔克小时候那样把他抱起来,可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外公,我这次是来告诉你和艾孜买提的奶奶一个消息的,我想让艾孜买提当我们的家人,好不好?”艾尔克等怀抱分开,跑过去把艾孜买提拉来外公面前,甜甜地笑着说:“以后艾孜买提和我一起生活,一起念书。”
“好……”外公有些反应不过来造成的懵。但他知道艾孜买提家的情况,这是对艾孜买提来说,最好,也是最幸福的方式了。
外公带着两个孩子进屋,艾尔克激动地看着这间从小生活到大的屋子,又跑去自己和母亲的房间,把所有喜欢的东西都拿起来摸了摸。
吃过晚饭后,天色还很亮,艾尔克和爷爷说了下要去陪艾孜买提看奶奶的事就出了小院。
艾孜买提的奶奶就埋在山上,和附近的老人们一样,当初还是艾尔克的外公帮忙置办的后事。走到坟前,艾尔克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见艾孜买提跑过去,笑着大声说:“奶奶!我和艾尔克来看你了!”
艾尔克心里很难受,他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艾孜买提的肩膀,艾孜买提很快就转过身抱住他背对着坟头哭了。
“奶奶!我会照顾好艾孜买提的!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家人了!以后我会经常和他来看您的!”艾尔克忍着哽咽大声说。
艾孜买提的奶奶耳朵不好,从小他们就得大声和奶奶说话,还被不知情的旅人说没礼貌。但他们不在乎,礼貌不是做做样子,是打心底里尊敬奶奶,奶奶开心,他们也就开心,这就够了。
晚上,艾尔克带着艾孜买提睡在他和母亲的房间,艾尔克睡在双人床上,而艾孜买提睡在单人床上。
这张单人床直到艾尔克十岁离开的时候都还是没睡过人的,他每晚都和妈妈睡在一起,那时候的艾尔克不像现在,因为女人还未痊愈,他总害怕妈妈会像同学们说自家亲人那样,生病死了,会离开他,他每晚都紧紧地抱着妈妈睡。但那时比起六岁上学之前,他似乎又长大了一点,因为他不会在睡着了之后就无意识地撒开手,变成只被妈妈抱着睡。
但不管怎么越,在成长过程中,被抱着睡对艾尔克来说慢慢变成了一种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