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月小院。
其实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哥哥叫奉阳、承义,只有她是被藏起来的月亮。为什么要藏起来?父亲说,因为大家会保护好你。
她已经想不起来小时候的事情。翻着惠子逢送过来的鹿家家谱,她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母亲是谁,家里到底有几个哥哥。凭着这些陌生的记载,陌生的画像,她把自己的人生使劲往那个世界里融合,在早晨的梦里,她想起来自己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这件事,又模模糊糊的编造着记忆。
书上记载,鹿王侯之女与云生殿少主私定终身,于四年后狩猎途中不知所踪。
惠子逢,不,应该是及卿告诉她说,“你就是在那一年遇到了危险,被洛神珠带到了其他地方。我找了很久很久,直到死也没能找到你。”
书上记载,云生殿少主于二十八岁病逝家中。
“我找你找得更久,但无论如何也回不去有你在的时间。”连那些记忆也丢失的无影无踪。她也曾觉得宋时文很好,现在觉得和慧子逢在一起很好。
至于惠子逢到底是不是曾经的慧及卿,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她失去了洛神珠,再也不能离开这个时间,和一个身上流着惠及卿血脉的人共度一生,也未尝不可。她再怎么挣扎,也回不去曾经的家。现在,也该放弃了。
她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乡野宅邸已经独自度过了半个月,仍然不见惠子逢归来。这样宁静的时光,除了会让她胡思乱想,没有半点的好处。她已经安静到了极限。
她走出院门,站了一会儿,水西尚未出现。在这之前,只要她一踏出这道门,水西便会挡在面前,高高在上,冷漠的问,“要去哪儿?”
她再往前走了一段,有两个负责宅院花花草草的年轻姑娘在长廊那头盯着她看。鹿藏月不擅长和那些人打交道。以前也只有水西才会近身照顾她,陪她说几句话。鹿藏月不喜欢说话,所以她周围出现人影的概率就像每天只有一次日出,一次日落。
她早就知道,水西不是她的哥哥。水西是云生殿的镇宅兽,如今守在慧家后人身边。这是文戒告诉她的。
朝来阁倒塌,被雷电瞄准攻击。那时文戒正打算以一己之力将那断塔恢复原状,结果却被逼进一个地道里面。在那里,他看到了鹿藏月多次穿梭时空的经历,知道了她想要寻找自己的爱人,也知道了谈松齐事件,接着,他看到壁上记载的主角,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文戒第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文戒的事,也在石壁上有两句记载。尽管藏月没能想起来他们的往事,但是她确信文戒是她可以相信的朋友。
后来他们发现了墓穴,在那里看到了和蔼和水西的故事,她说,“怪不得水西肯收留我,把我当妹妹看,原来他同和蔼亲如兄弟!”
但是文戒反驳,“和蔼站在你那边,水西就是你们的对立面。他是恶王的鹰爪。”
当时她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没能仔细思考文戒所说的那句话。这些天独处之时,才慢慢回忆起来,文戒说水西是坏人,恶王的鹰爪。
当时文戒看着的那幅画上的主人公戴着一只凶神恶煞的面具,威震一方,身后的云端便是水西化形的活石像。
鹿藏月已经快要走出大门,水西仍然没有出现。既然如此,她出去一趟又何妨?这些人是来照顾她的,又不是来看管她的。
哪知她刚推开大门,两双眼睛便从两边聚焦过来,齐齐盯着她看。
这是两名保镖,正在门口往一块儿聚起来说话、并且打算抽根烟来着,没想到这道门会被人从里面打开,两人都吃了一惊,互相惊奇的看着。
兔子一样,从洞里探出了脑袋。
“谁让你出来的,回去!”其中一个人率先反应过来,不耐烦的恐吓道。
他一边去关门,一边继续招呼队友点烟,没想到门拉不上。一回头,那柔弱可怜的女孩儿一手抓住了厚重的大门,令他不得拉动半点。女孩瞪着他,眼里的攻击力犹如豹子的瞳仁。
“谁允许你们把我关在这儿?!”鹿藏月把门拉开,“嘭”一声,一拳砸在红色的木门上。
那木门里面可藏了钢板!两名保镖顿时傻了眼。鹿藏月拳头落位之处,出现了一个几乎和木门一样厚度的深坑,但她的皮肉毫发无伤,细皮嫩肉,白净无瑕。
“还能有谁啊!你在这等的是谁,那就是谁把你留在这儿。”
水西终于出现了。他靠在门边,百无聊赖的揶揄着。
鹿藏月收起锋芒,乖乖往回走。
“还以为你走了,我才要出去找你。”她不喜欢被束缚,为了惠子逢,她自愿留在这座房子里,等着他归来。
她感觉到水西没有跟上来,回头去看。水西仍然靠在门上,远远的望着她。那副神情,怎么说呢?鹿藏月觉得奇怪。水西以往总是一副攻击性很强的样子,现在却是偃旗息鼓、等着被拯救的可怜相。
她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他,等着他。良久,水西终于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