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情浑身都痛,但痛着痛着也就有些麻木了,加上气虚无力,倒也半昏半睡地休息,只是休息也不踏实、能感觉到自己被搬来搬去、不断颠簸,还有各色人嗡嗡说话,他大概知道自己该是回到忠义县、回去王府了。
唉,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穷窝,虽然王府不能算自己的家、但好歹是个落脚的地方,只是就这样稀里糊涂离了郑重、叫刘情有些不舍。不过回了王府就由不得他任性,他还得赶紧养好伤、别给别人添麻烦才是。
正晕乎乎地想着,刘情忽觉脸上一阵温湿,干冷沉腻的皮肤顿时舒服许多。他只是个奴隶、不指望有人照顾、阿九和林子空时来探望就已很好了,是谁这样温柔仔细,甚至为他洁面净手、梳整乱发。是郑重么?他也来王府了?
刘情掀起眼皮,果见郑重正站在床边弯腰背身用软布为他清洗身上血污,动作轻柔仔细、像在打理什么稀世奇珍。屋里烧了炭火、暖得刘情浑身发烫,他忙奋力抬起手、勾住郑重的衣衫,郑重这才发现刘情醒来,惊喜道:“你醒了,休息得如何?正好该吃药了,等下我就喂给你!”
刘情摇摇头、用力去拽郑重:“你、你是大人,怎能、做伺候人的事……我无妨,把我扶起来,我可以自己来……”
郑重将他手拿开重新塞回被子里:“这不是伺候、这是照顾,是我心甘情愿,让别人来我还不放心呢!你腿上的伤已很深、更严重是后腰,那可是要紧的地方、不仔细疗养怕有后患!”
刘情这才瞧了瞧周边,确定这里并非王府、而是郑重在县衙的卧房,他更加奇怪:“我怎么会在这里……”
郑重只答:“你是重要的人证,要摸清流寇的底细少不了问你的话,你伤这么重、跑来跑去不方便,索性就将你留在县衙了,有我照顾也不耽误你治伤。”
“你照顾我,县衙的事怎么办呢?”
“你先前不该说我不该事事亲力亲为、应学会用人么?眼看就要过年、事情少了许多,张县丞和王捕头都在、一般事务他们都能解决,便真有要紧事我不就在县衙么?到前面去不过几步路,能耽搁什么?你就安心住着吧!”
刘情看着郑重,没有说话。那天夜里他只顾仓惶逃命、流寇有多少人、长什么样他都不知道,能算得什么人证?何况郑重已经捉了几个流寇,审问他们不比询问自己方便?自己是至亲王府的奴才、出了事却被扣在县衙,周文谦知道了还不知如何跳脚、反给郑重招惹麻烦,自己识趣些、就该说明厉害、叫郑重把自己送回王府,可刘情瞧郑重这样细心温柔地对待自己、离开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刘情说服自己,夫人受惊不小、爷未必有心思管我,不如在这养两天、伤好好,等派人来叫了、我一定回去!
县衙的事并不像郑重说得那样轻松,临近年关、又有流寇作乱,郑重的事务不减反增,他虽然将审问流寇的事交给了王崖、但他也不能真的不管,口供他要看、与清水县的交接他也要管,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事,郑重能陪刘情的时间并不多,但对刘情来说,每天能见见他、同他说说话,已经是莫大的满足。
刘情没再提回王府的事,提心吊胆地享受着不知何时就会结束的美妙日子,但该来的终究会来。来县衙第三天的上午,郑重被王崖请去商量处理擒获的流寇,刘情自己在屋内休息。修养几日,刘情精神好了不少,清醒的时候也多了起来,郑重怕他无聊找了书法册子来给他瞧,他求之不得、一边看一边用手在枕头上比划,看得津津有味。正自得其乐,就听门外有吵嚷之声,他正觉不妙、屋门被“砰”地推开,周文谦气势汹汹闯进屋来。
“爷……”
刘情赶忙撑起身子,话还没说半句周文谦已抢到床边,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他半拽了起来:“你敢不回王府?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么!”
周文谦圆睁的双目因疲惫和愤怒布满血丝,他狠狠盯着刘情、像要噬人的熊。刘情连忙解释:“爷、我怎么敢!是郑大人有事要问我、所以才留我在县衙几日,爷要我回去叫人来喊一声、我爬也爬回去了,怎么还劳您亲自来了!”
周文谦斥道:“你少在这里说嘴,我派人喊了你四五次、你次次不回,你难道不知道我爹病重、不知道我夫人保胎?这种时候你竟然不回来、不在我身边,刘情,你心里还有我吗!”
“他本来就不知道、我没叫人告诉他!王府那么多人、他有伤在身、你难道还要让他伺候你不成!”
郑重听到消息匆匆赶来,正瞧见周文谦揪着刘情质问,又生气又心疼,边说边走进屋要推开周文谦,周文谦却先他一步一手扶背一手揽膝把刘情从床上抱了起来。刘情伤在腰腿、周文谦动作粗暴、正扯着他的伤口,他不由痛呼出声。
郑重更急:“周文谦,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