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情一直都很差。”
“看天气。”
“下雪了。”
“那可以。”
“但春天不下雪。”
“下雨也可以。”
“夏日很热。”
“我高兴,很热也可以,下雨下雪下雹子下刀子都没关系,秋天冬天更没问题,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松子呆呆地愣了一会儿,他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竟然在景历讲这些话的时候,看到他的头顶一直浮着一些飘渺又绚丽的东西,让人快乐,又让人盲目。
他们虽然在大部分地方都合不来,但,好在也没有把日子过得你死我活,对吧。
没有你死我活,那就是你侬我侬了。
松子被这种快乐和盲目感染了,竟然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一些幻想。
可身体的变化适时地把他带回现实,他又沮丧了:“你现在这样想,不就是做爽了,故意讲两句好听的话来哄我吗,我可告诉你,我再来不了了,腿打哆嗦,那里也很肿,看东西都重影了,一日吃的东西都抵不过你折腾一回的……你还是把裤子还我吧。”
什么跟什么。
土匪掰着他肩膀,又把他扭过来。
和尚当他是情欲上头,他当和尚是不相信他。
“你,”舌头绊了半日,景历才面对面地,认认真真地,一字一句告诉他,“你等着瞧吧。”
安静了一会儿,松子其实还有些心动的,嗓子眼痒痒的,忍不住又问他“那……要是我变成了很奇怪的人呢?”
“……”土匪咬着牙,“你他妈再跟我胡说八道一句试试呢?”
“没有胡说八道,”和尚眨巴眼睛,比划着说,“好比长手长尾巴了,头上冒两个角,身上长鳞片……还有,肚子变很大。”
“你是说你变成个怪物。”
虽然很不乐意被人这样讲,松子还是别扭地点头了,“可以这样说吧。”
“敢问你是能填海还是能移山了呢?”
“都不能……”
“那不得了,你要是真能变成个山里来的精怪,也是个光圆脑袋的蠢蛋!我还得养着你,还得给你倒洗脚水,还得给你洗裤衩!”
这话可真是太糙了。
松子脸发烫,扣着手指甲,紧张道:“那我做了很不好的事呢?你可能会很生气,你这种坏脾气,一生气,现在的话肯定就全都不算数了。”
“我不觉得你有这种本事能把我气成那样。”景历重新把人揽到怀里。
景历在想,真稀奇,一直都在我面前张牙舞爪的,有很多小心思的和尚,竟然也会杞人忧天,会讲这些无稽之谈,其实就是怕我不要他吧,果然是个蠢和尚。
哈哈,我养的,蠢和尚。
哼。蠢和尚,还得是我养着。
跟刚刚不一样,这是面对面的一个拥抱,和尚的呼吸,和尚的表情,全部可以兜进怀里。景历为此感到兴奋,心里有一小撮毛,在暗暗地挠,还暗暗地烧,又痛又痒又热乎似的。
景历不会觉得这是爱,他是认真考虑过松子那些天方夜谭的话语,他也坚定地认为,即便和尚变老了变丑了变怪了,他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而这样都无法杀死的感情,应该能持续很久。
很久……
寂静的夜里,思绪沉进一片亮晶晶的海里,然后一阵风起,他就跟着这两个字,卷进了汹涌澎湃的巨型浪涛中。
我竟然,竟然是真的想跟和尚过很久的日子。
天老爷,我可能是什么受虐狂,不爱当土皇帝,就喜欢供个祖宗折腾自己。
-“你可要一直都这么能干啊!”
景历又想到了这句话。
他抱着和尚,无师自通地,用手抚摸和尚的后背,好像在安抚他,又好像在自己安抚自己一样地说。
“反正……”
反正我跟景赫要了许多药,可以一直干,一直干。
“反正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最好不要跟乱七八糟的人搭话,那些都是别有图谋的人,这世道那么乱,你跟着我才有好日子过,离开我你就会吃很多苦,可能连小命都会丢掉……你听到了没?”
不知道景历进行了多少曲折复杂的思想斗争,松子仍旧保持浅入浅出的习惯,自行提取他话里比较顺耳的内容。
这几句话有让松子再度动摇,甚至急切。
这种急跟刚刚进门时要扒景历腰带的急不一样,有点慌乱,有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好像也知道自己瞒了一件怎样的大事,或许会让景历一朝翻脸,于是是暗藏目的的一个提问,他说。
“也可以一直很好吗?不会变吗?”
景历再次气急败坏地说,“不会!”
然后和尚抬起头,有点莽撞地亲到了他的下巴。
很突兀地,景历心里那丁零当啷乱撞的玻璃球突然安静下来了,各自找到了落脚处,在他心脏里埋头打钻,他想说点什么,可是一张口,喉咙就堵住了,说不出话。
和尚对自己,其实就是很喜欢的吧。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不会满脑子想跟我睡觉,也不会送一篮子破烂玩意,更不会瘸着腿给我撑腰。
好吧,不枉我好吃好喝地养你。
好吧,既然你这样地需要我,那我也可以,继续好吃好喝地养你,即便你是个山里出来的麻烦精。
此时此刻。景历很想缝一只布兜,把和尚揣在兜里,走哪带哪。
而松子抬起眼,再一次看到了景历头顶的一大团飘渺又绚丽的东西,他咽了咽口水,凑上去,再次亲在他嘴唇上。
土匪轰地就炸了。毛毛躁躁地撑起身,半跪住,扶着床栏,用力堵住了和尚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