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他常常在梦中惊醒,四周是漆黑一片的夜,连呼吸都显得那么孤单。他睁着眼睛生生熬到日出。
养狗是临时决定的。
他走进犬舍,一眼就看上了这只嘤嘤怪幼崽。
马尔济斯犬非常粘人,谢忱第一次抱它时,它就咬着谢忱的手嘬起来,小狗还没长牙,柔软的牙床磨的指腹痒痒的。
谢忱逗它说:“你叫一声我就带你回家。”话音刚落,小狗便奶声奶气地“嗷呜嗷呜”叫个不停,声音洪亮得如同火车鸣笛。
谢忱当天就带它去办了狗证,洗了澡买了奶粉、奶瓶和玩具带狗回家了,也就是现在正窝在他怀里取暖的长大了的雪团子。
不知怎得,他突然想起来以前在平仲巷的时候,陆元也是这样紧紧依偎着他睡觉,像只八爪鱼一样缠着他的腰和腿。
谢忱常常被缠得喘不过气来而醒来,本想稍稍推开他,但听到他在睡梦中也不停的呢喃着“哥哥别怕……”,便瞬间不忍心推开了。
“哥哥别怕,消防员叔叔会救我们出去的。”
这句简单的、带着鼓励的话,将两颗不甘就此陨灭的心紧紧相连,在无水无粮的废墟里,他们相依为命。
也许,正是从那时起,他们的命运便再也无法分开了。
·
威廉的女儿玛莉亚比谢忱小六岁,当年她还是个青春洋溢、活泼开朗的女孩。她对谢忱一见钟情,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她会在谢忱上课的时候偷偷在教室外看他,会想尽各种办法制造和谢忱相处的机会,但后来谢忱和她聊过一次,她就放弃了。
这次玛莉亚的订婚对象是个美籍华人,是某个金融公司的总裁。据说两人是在一次派对中相识的,一见钟情后便迅速坠入了爱河。
订婚宴是在晚上,据博铭说还有舞会,问他要不要带女伴。
谢忱摇摇头:“我不会跳舞。”
博铭说:“我知道了。”
今天来了很多人,谢忱正在和威廉说话,威廉提起了当年在上海的事情,让身边那些学术大佬看谢忱的目光也充满了欣赏。
他今天穿了件低调的深灰色西装,每一处剪裁都恰到好处,完美的贴合着他的身形。和博铭站在一起,两人身姿挺拔,气质出众,在晚宴现场璀璨的灯光下格外养眼。
期间还有女士来问他们要电话号码,博铭没有给。
女士又看向谢忱,小声和他说了什么,谢忱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过她的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输入了一串号码。
刚把手机还给她,不知怎得,谢忱突然感觉背后发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他。
他回头看去,眼前到处都是人,伴随着欢声笑语和杯盏交错。
他狐疑的扫视一圈,试图找出那股异样感觉的来源,但偏偏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像一阵烟雾般瞬间不见了,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奇怪。
“怎么了?”博铭一直关注着谢忱的一举一动。
谢忱回过神来:“没事,我去下洗手间。”
“要我陪你吗?”
“不麻烦了,我能找到路。”谢忱问了服务生,便抬脚往后走去。
宴会厅里到处都是热闹的景象,回廊两侧的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像是在瓷砖上铺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靠近洗手间时,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
回廊很窄,仅容两人并排通过,谢忱下意识给他们让路,肩膀与其中一个人轻轻擦过。
两人中的一个人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的说着:“陆,Charlie今天也来了,我替你引荐,到时候你们公司有什么内幕消息可要告诉我哦。”
谢忱正想着刚才那种奇怪感觉的由来,恍惚之间,一句简短的“嗯”猛地将他拉回现实。
那声音就像一块石头砸进了瓶盖里,连同他的心都被震得四分五裂开来。
他下意识转头去看,正对上了一双熟悉又带着几分陌生的眼睛。
那双眼睛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彼时还满着少年人的纯粹,可如今,更多了几分经过岁月沉淀后的沉稳。
谢忱的心骤然一紧,眼睛瞬间就红了。
刚才说话的男人见同伴停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空气中突然弥漫起了一丝紧张又微妙的电流,在三人之间悄然穿梭。
一时间,他敏锐的嗅到了一股不一样的感觉。
他挑了下眉,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与好奇,开口问着同伴:“你认识他?”
谢忱张了张嘴试图想说什么,但嘴巴仿佛被胶水黏上了一样,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就在这时,同伴开口了。
“嗯。”
紧接着,他就听陆元淡淡的说道:“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