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苏州城炸开了锅。漕运司连夜查抄明月阁的消息不胫而走,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官兵们从胭脂盒夹层里搜出的,竟是漕运司克扣商船的铁证。
牧月如站在明月阁二楼,望着街上议论纷纷的人群。那日沧浪亭夜宴后,她与苏雨蘅连夜调整了计划。原本藏在"夏荷"系列里的账本被取出,换上了精心准备的"礼物"——赵主事受贿的明细。
"东家,明府送来了帖子。"林绾绾捧着烫金请柬快步上楼,"明公邀您参加十日后的江南商会的集|会。"
请柬散发着淡淡的沉水香,与苏雨蘅惯用的熏香如出一辙。牧月如摩挲着内页的暗纹,忽然摸到凹凸的触感——是三个微不可察的小点,正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备轿。"她将请柬收入袖中,转身时鎏金步摇在阳光下划出耀眼的弧线,"去寒山寺。"
山道上,牧月如的轿子与一队官兵擦肩而过。风吹起轿帘的瞬间,她看见被铁链锁着的赵主事,以及骑在马上押送的...苏雨蘅?青年玄色官服上的银线纹饰在日光下流转,竟是五品官员的制式!
寒山寺的钟声悠然传来,牧月如终于明白了苏雨蘅的真实身份。他不是普通的商贾子弟,而是朝廷派来查漕运司的暗使!
昏黄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寒山寺后山禅房的院落里,苏雨蘅执着黑玉棋子的手指悬在半空已有半刻钟。
烛光在牧月如的侧脸投下温柔的阴影,她发间那支他亲手雕刻的蜻蜓玉簪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簪尾垂下的珍珠在烛火映照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苏雨蘅却觉得这棋子此刻仿佛有千钧重,牧月如那双明亮而坚定的杏眼,短短数月的时间,就像一粒种子,在他心底悄然生了根。
"苏大人好大的官威。"她故意板着脸,却在看到对方手背上的伤痕时破了功,"伤怎么不包扎?"
苏雨蘅轻笑:"小伤而已。"他忽然蹙眉正色道,"明珏给你的赤玉印章...是通往南疆'朱颜谷'的通行凭证。我大哥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那里。"
牧月如指尖轻颤。她忽然想起明珏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明珏与玥火教...并非一条心?"
苏雨蘅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她:"此去南疆凶险,你..."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牧月如打断他,"就像我做的这'四季风华'的胭脂,少了任何一季都不完整。"
"十日后江南商会,明珏会提出组建商船队,我们要..."
"要第一个响应。"牧月如接过话头,从袖中取出账册,"这是明月阁半年来记录的漕运司克扣明细。"
烛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牧月如指着账册某处:"最蹊跷的是这批珍珠,明明缴了双倍运费,到货却少了三成。"
苏雨蘅却心不在焉,根本没注意牧月如在说什么,只望着她的眼睛喃喃道:"你可知道,你最吸引我的地方不是你的奇思妙想,而是你...."
"苏公子再分心,这局可要输了。"牧月如突然落子打断了他的话,白玉棋子落在星位发出清脆声响。她指尖残留的胭脂香随着动作飘散开来,那是她特制的"春桃醉",掺了少许茉莉精油。
苏雨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大龙已被拦腰截断。他轻笑着摇摇头,忽然执扇轻点棋盘西北角:"月如可知,这局棋让我想起漕运司的账目?"扇骨划过几处关键位置,"此处如同江南商道,若在此处落子..."
牧月如眸光一闪。这是暗示明家与漕运司的秘密贸易路线!她佯装整理衣袖,指尖却悄悄在棋盘上划过三个点位——正是苏雨蘅大哥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这个动作让她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
苏雨蘅的目光在她腕间停顿。那里有一道浅浅的伤痕,是上个月她试验新配方时不慎被琉璃器划伤的。当时她笑着说无碍,转头却疼得偷偷吸气。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那道伤痕:"还疼吗?"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牧月如睫毛轻颤,却没有抽回手:"早不疼了。"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倒是你,昨日在明家和漕运司的人动手,手上的伤..."
"小伤而已。"苏雨蘅收回手,从怀中取出个精致的珐琅小盒,"南疆的雪莲膏,对疤痕特别有效。"
牧月如接过小盒,指尖不经意相触,两人都怔了怔。窗外忽然传来夜莺啼鸣,苏雨蘅借着添茶的动作移开视线:"要去看玥初吗?"
"嗯,带些新制的'安神香'给他。"牧月如将小盒收入袖中,"庭秋来信说,他夜里总睡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