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县城的天空还笼罩在青灰色的薄雾中。郑云霞已经推着特制三轮车来到一中校门口,熟练地支起摊位。这辆三轮车是以宁亲手设计的——折叠桌板展开就是宽敞的操作台,底下藏着小型煤气罐,侧边还安装了简易水槽。车身上"云霞肉夹馍"五个红色大字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云霞姐,老远就闻见您这卤肉香了!"隔壁文具店王老板揉着肚子走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案板上油光发亮的卤肉,"给我来三个,都要双份肉,多加辣子!"
郑云霞手腕一翻,菜刀在案板上敲出清脆的节奏。她今天特意扎了高马尾,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眼角的细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温柔。自从半年前在女儿建议下支起这个小摊,她发现自己竟格外享受这种与人打交道的生活。
"好嘞!"她麻利地用刀背拍开烤得酥脆的白吉馍,舀起一大勺炖得烂熟的卤肉塞进去,最后淋上一勺琥珀色的肉汁。油星溅在围裙上,像绽开的小花。
孙国强蹲在旁边削土豆,粗糙的手指灵活地转动着土豆皮。他最近没接到什么活就来帮忙,虽然话不多,但削皮切菜的活计干得又快又好。有时候以峰放学早,也会趴在折叠桌上写作业,顺便帮妈妈算账。
"妈,今天卖了八十三份!"这天收摊时,以峰举着记账本兴奋地嚷嚷,"比昨天多二十份呢!"
郑云霞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铁盒里堆满的零钱,突然鼻子一酸。她想起在村里时,起早贪黑地种地,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个钱。现在虽然辛苦,但每天晚上数钱的时候,那种踏实感是土地从未给过她的。
"蒋明明!这道题我上周刚讲过!"以宁敲了敲桌面,声音里带着罕见的严厉。
教室的角落里,蒋明明缩了缩脖子,可怜巴巴地咬着笔帽:"三角函数真的好难嘛...这个振幅周期什么的..."
以宁叹了口气,抽走她手里的习题册,重新画了个坐标系:"看好了,"铅笔在纸上划出流畅的弧线,"先确定周期,再找振幅..."
窗外的梧桐树抽出新芽,春天悄然降临。自从搬来县城,以宁就给蒋明明制定了详细的高考备战计划——每天早读前背30个单词,午休做一套文综选择题,晚自习后加练两道数学大题。
"以宁..."蒋明明突然放下笔,圆眼睛里闪着水光,"你说我这样的真能考上211吗?去年期末我才考了年级两百多名..."
阳光透过窗户,在以宁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她想起前世那个上了大专就自暴自弃的蒋明明,胸口突然有些发闷。
"能。"她斩钉截铁地说,笔尖重重戳在错题本上,"但这类基础题再错,我就让你把课本抄十遍。"
蒋明明突然扑过来熊抱她,薰衣草洗衣粉的味道扑面而来:"我一定拼命学!不能辜负你天天给我开小灶!"
以宁猝不及防被撞得往后一仰,手里的铅笔"啪嗒"掉在地上。她无奈地拍了拍好友的背,嘴角却悄悄扬起。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个约定作证。
高考百日誓师大会上,以宁作为学生代表站在主席台。春风掀起她蓝白校服的衣角,胸前的奖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有人说我狂妄,有人说我异想天开。"少女清冽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操场,"但我想说——"她停顿片刻,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梦想从来不需要旁观者的理解。"
阳光下,她胸前的金牌闪闪发光。台下的赵铎仰头望着她,突然想起那个在巷战里眼神凌厉的姑娘。四年过去,她眼中的火焰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夺目。
"最后,送大家一句话。"以宁的视线扫过全场,"当我们拼尽全力时,连命运都要让路。"
掌声如雷,惊飞了校园梧桐树上的麻雀。它们振翅高飞的身影,像极了这群即将奔赴战场的少年。
高考前一周,郑云霞的肉夹馍摊罕见地歇业了。
"妈,你不用这样。"以宁看着在厨房里团团转的郑云霞,无奈道,"我心态很稳,你该做生意就做生意。"
出访的锅里同时炖着鸡汤、银耳羹和红枣粥,灶台边还堆着五六个保温饭盒。
"那怎么行!"郑云霞擦了擦手上的面粉,声音微微发颤,"这可是高考啊!"她这几天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爬起来给以宁炖汤,熬粥,生怕她营养跟不上。
叶文丽也没好到哪儿去,她也特意歇业一周,每天变着花样给蒋明明做营养餐,还跑去庙里求了两个平安符。
"必须贴身带着!"她强硬地把锦囊塞进以宁笔袋,"文丽姨打听过了,去年状元的妈妈就是在这求的符!"
"文丽姨,我不信这个。"以宁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