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进去瞧瞧就知晓了。”肖管家只管把谢韫送入那房间中,谢韫还没反应过来,他便眼疾手快关了门退下。
“欸?”谢韫欲言又止转身,正迎上他爹的视线。
“爹……”谢韫身体比脑子快,抢先一步跪了地,作出一副诚恳认错的姿态。
“您就别生气了,你瞧,这桌上还有不少吃的呢,您就化悲愤为食欲,别浪费了这一大桌美食。”谢韫输出了一堆,抬头时,却见谢侯爷不说话,只支着头沉思,连正眼都没瞧他半分。
“爹?”谢韫往前挪了挪。
谢侯爷这才反应过来,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方道:“怎么在王府上呆那么晚回来?”
他无心一问,却打开了小孩的话匣子,“祁王带我们去了京郊,还给我们介绍了琉璃金那种东西,要我说,琉璃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害得人生怪病。”
谢侯耳朵一颤,捕捉到这关键词,他忽地蹦了起来,神色惶恐,“琉璃金?王爷带你们去哪了?”
谢韫没明白他爹如此慌张,将下午的经历如实道来,谢侯爷一听他那些荒唐话,恨不得给这小子头上来一暴栗,他手刚抬起,谢韫便立刻闪到一旁。
“你小子,口无遮拦!琉璃金也是你能议论的东西?”谢侯爷指着他鼻子骂道。谢韫不明所以,他本就叛逆,怼道:“为什么不能说?他们既敢利用民生,为何还怕我们议论?堵嘴难道能解决事情吗?”
“你!”谢侯爷气得心口疼,捂着胸口坐在凳子上,谢韫眨眨眼,试探着上前关心一二,“爹,您别生气了,生气伤身体,您找我来,应该不是只问我下午做什么的吧?”
谢侯光顾着发怒,确实忘了唤他来的目的,但这会儿他正在气头上,暂不想与谢韫多说话,只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可谢韫哪是这么乖乖听话的人,见他爹似是没事了,又不动了,“您先说干什么,我再过来。”
“你翅膀硬了是吧?我还叫不动你了?”谢侯爷无语道。
谢韫陪着笑,“这不是,怕您诈我嘛,万一我过去了,您突然打我怎么办?”
“嘶,我打你还不应该了?”
“你看你看,又急。”
谢侯生不动气了,他只觉得自己作孽,生了谢韫这逆子。
同这逆子绕了半晌都没绕到正事上,谢侯爷也不管谢韫过不过来了,径直切入正题,“从明日起,你不用去太学了。”
“啊?”
谢侯听见他的反应,抬起眼,只见那小子满脸惊讶,他不由笑道:“我还以为你会乐呢,怎么,逃课逃久了,还对太学产生感情不成?”
那倒不是,谢韫忙摇头,解释道:“我能知道为啥吗?爹你怎么突然想开了?不过想开了也好,我以后就可以好好钻研那些机甲结构,做出更有意思的东西来。”
谢侯爷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默默开口,“韫儿,你知道紫阳宫吧。”
谢韫一滞,紫阳宫是唯一一个在凡界开宗的门派,其根基深厚,与皇室关系盘根节错,他爹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还没等他提问,谢侯爷便继续道:“我给你加了个旁听的名额,你日后就去紫阳宫的学堂里跟着旁听。”
“爹。”谢韫唤他,谢侯爷抬起头,却见这十岁的孩子一本正经看向他,“谢家不需要我了吗?”
谢侯爷笑了笑,喉间苦涩,“谢家好得很,我是看你读书不成器,好歹去紫阳宫里面磨磨心气,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继续去太学。”
“……好。”谢韫沉默半晌,终于应下,他又一次和谢侯对上视线,那双眸子里的复杂他看不懂,尽管侯爷解释的话语如此苍白,他也只能勉强相信。
紫阳宫的学堂并不在门派中,而是设在别苑,授课的先生比之夫子要有趣许多。不与他们说什么春秋中庸,授课时讲授这三界起源,能人义士,闲暇便时常与他们变戏法,或是展示些小法术。
比太学好的多,可谢韫总是忍不住回想起那夜父亲的神情,那是怎样的神态,他仍未想通。
索性摇摇头,将那苦闷都驱散开。
学堂同窗们也并非一心只读圣贤书,他们时而讨论这紫阳宫的八卦,时而七嘴八舌议论起皇宫秘史,这几日听说皇宫中有位公主被人拐跑了,于是这帮人比皇帝还操心,一休息,便围在一处探讨。
谢韫摆弄着鲁班锁,将那些人的讨论悉数听了去。
大抵是位要和亲的公主,究竟是与人私奔还是被人拐跑,众人各执己见,只说皇帝一定是极为疼爱公主的,否则也不会发布告示捉拿贼人,说着说着,便又偏到公主的样貌上来,说她倾国倾城,那歹人定是见色起意,才把她掳了去。
谢韫听得想笑,他拆下最后一根木头,都说公主久居深宫,这些人三言两语便凭空臆想出位国色天香来,总归不关他的事,听完也就随风过去。
在学堂的日子十分安逸,没有夫子的唠叨,没有乏味的经文,谢韫多了许多时间,于是更加沉浸在机甲研究中,闲暇的光阴总是如流水般逝去,一转眼,谢韫当了舅舅。
于是谢韫除了捣鼓武器外,又多了件重要的事,去祁王府上哄自己的小侄子。
小侄子裹在小薄被里,一双小手肉嘟嘟,伸着闹着同母亲撒娇,谢韫特别喜欢这小侄子,总爱逗他玩,逗了没一会儿,又想起自己是长辈,便收了笑脸,模仿着谢侯爷的腔调,“不许哭!”
谢远道无情揭穿他,“你今年有十五吗就拿腔弄调的。”
谢韫不服道:“今年十二,虚岁十三,再虚下不就是十五了!再说了,我本来就是他的长辈嘛。”
“好好好。”谢远道抱着怀中的孩子,哄道:“小疏儿乖,你那虚岁十五的小舅舅来看你了,哭鼻子可要被他笑话的哟。”
在祁王府上受了他阿姐好一番戏谑,谢韫吸吸鼻子,鼓着腮帮子嘴硬,“我才不和你计较,小爷忙着呢。”
她原带笑的神情忽地敛起,黑葡萄般的眸子望得谢韫不自在,良久,她终是开口,“又去京郊?”
自前两年去京郊那一回,谢韫便隔三岔五往京郊跑,一会儿带上满满一筐馒头,一会儿又给那的孩子塞几个自己新做的玩具。
包子铺去的多了,老板大手一挥,还给了谢韫实打实的优惠。
朝廷的国策他们无法妄论,大事方针面前,谢韫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
窗间过马,似水流年,一晃三年,小侄子也能牙牙学语了。万象更新,这年的临仙城,下了场雪。
临仙以前也下雪,往往是睡了一夜起来,推开窗时,便见门外簌簌飞雪。只是今年格外大,人们喜上眉梢,都说今年收成指定好。
“今年的雪忒大了。”肖管家搓着手进了屋,揉了揉冻僵的脸,说话时呼出口寒气,“还好昨个儿夫人给安排了人拿些厚被褥送去祁王府上。”
屋里头围着火炉取暖的小厮接过话茬,“祁王府上没有么?怎么夫人还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