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宝三人在邵家招标会上的大放异彩,直接将坐落在太湖书院旁原本籍籍无名的“城外客栈”,一跃捧成了阳羡城内最热闹的脚店。
就连城区几里地之外的客栈本部,都有人慕名前往,只为尝一尝张大和周安的手艺。
而季璋乘着邵家的这阵风,直接将循规蹈矩的一楼改成了食堂打饭的自助模式,让慕名而来的老百姓们花上个几文钱,就能尝到送去布庄的味道。
这样新奇的模式,加之打饭的小厮手稳,很快在百姓口中得到了一众好评。甚至还通过口口相传,又吸引了一些散落在外的小型绣坊、布庄订餐。
至于二楼,季璋索性直接将原本的厢房全部拆除,重建改成散客落座吃饭的小桌配置,供食客正常点餐品尝美食所用。
虽然顶着“客栈”之名,但脚店规模太小提供不了住宿服务。与其样样抓着不放,不妨精而专,季璋毫不犹豫舍弃掉了“客栈”之能,将其改名为“城外食肆”,专心于吃食方面。
旁边那些原本对城外客栈颇有微词的客栈原住民掌柜们,得到了季璋分杯的肉汤喝后也就此消停,歇了使坏的心思。毕竟这样一棵动不得却好说话、还能替自己招揽源源不断客人的摇钱树,他们怎能不喜。
待一切完善,食肆彻底步入正轨之际,温煦的春日早已离去。炎热的夏日接踵而至,将季璋这个怕热的人彻底圈在了屋内。
除了接迨哥儿和查账,季璋这个掌柜已经许久未出门了,更别提在客栈和食肆漏脸了。
“不是说长江中下游有梅雨天吗,怎么这么热了还不见下雨?”瞧着洒落在窗棂边上的刺眼白光,季璋莫名心生烦躁,不禁加快了手中摇扇的速度。
这样闷的天,光是喘气都觉得是热的。
送账本回来的二宝陪在一旁,一边用研钵将碗内的冰块碾碎,一边回道:“听当地人说,阳羡的梅雨季六月中下旬才开始。如今才六月初,还早着呢。而且咱们之前在杭州也遇见过梅雨天,那时潮湿闷热得紧,连衣裳被褥都晾不干。娘子您当时还嫌弃总是一股子霉味儿,您忘啦?”
杭州……她在杭州一共待了两年。第一年的这个时候迨哥儿刚刚出家,她整日蜷在屋内,对此压根毫无印象。
第二年,她在刘家小院,迨哥儿也回来了,季璋依稀想起了些。浑身甩也甩不掉的黏腻感如沼泽般粘滞,光是回想起都让人难以摆脱。
“那还是就这样干热吧。”季璋后怕地摇摇头,果断选择了当下。
冰块变成方便入口的碎冰后,二宝问道:“娘子,是要杨梅的,还是紫苏的?”夏日来碗加了冰的渴水,由内而外的降温是最有成效的。
“杨梅的。”季璋不假思索道。
不料话音未落,加了杨梅渴水的冰碗就端到了她的跟前。歪歪斜斜倚靠在美人榻上的季璋当即坐直了身子,接过冰碗笑道:“咱二宝还会预判了呀。”
“娘子喜欢的东西不多,这酸甜口算独一样,二宝当然记得住。”二宝留恋般搓了搓指尖残留的凉意,憨憨笑着又坐回了位置上。
季璋瞧见她的小动作,拿起新的勺子喂了一勺给二宝,“你给自己也做些,冰块多得是,别替你家娘子我省钱。”
布庄的活儿果然是件肥差。方才过去三个月,光是邵家布庄膳食的利润便已达到了无名书肆一年的分红。更别提沾邵家的光,风头正盛的食肆和客栈。
如今,她俨然是个稳稳当当的富婆了。
“多谢娘子。”
二宝意犹未尽咂咂嘴,将冰块夹入研钵继续研着,“我方才去后院瞧了,那片橘园开了好多的花。那牙子诚不欺人,娘子今年终于可以吃上自家的柑橘了。”
“等秋日结果,咱们就做个橘宴。”季璋承诺道。
文人风雅赏菊吃菊,她们虽不是文人,也有自己的橘宴。
瞧着二宝低头继续研冰的乖巧模样,季璋咽下嘴里凉丝丝的杨梅汁,考量道:“二宝,你当真喜欢那周安吗?”
为了方便苏迨上学堂,季璋将城外客栈之事全权交给了朝云负责,她只需每个月抽空去查账查岗即可;自己则与二宝负责城内的食肆。
眼下算来,有她这个“王母娘娘”在,二人这三个月内只每月周安跟着朝云来送账册时瞧过几眼。
“娘子,怎么倏然问起这个?”二宝一愣,仿佛心里已经没有周安这号人了。
季璋叹气,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却道:“你也到谈婚论嫁的年龄。虽然我舍不得,但你若是有喜欢的,那人也是个好的,娘子我自然是乐见其成。”
二宝想自己好,自己又怎能不在意她是否也好。对于眼下的自己而言,婚姻不是件好事,但不代表所有人的婚姻都是虎窝狼穴,地狱沼泽。
外面日头正盛,距离夕阳落山还有好些时辰,绯红的火烧云却已然浮现在眼前之人的双颊上,将少女的心思展露无遗。
二宝羞红了脸却毫不畏惧,点头坦诚道:“娘子你也知道,我……其实不是个自信的人。周安不仅对我好,还会引导我,鼓励我。邵家那次招标会,我赛前本想放弃的,是他……”
“我知道了。”季璋兀然出声打断了她。
任由她再这样回忆下去,心里怕是又给周安镀了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