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几年的相伴,她与朝云同为娘子的左膀右臂,早已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此次她一人回徐州,二宝也是担忧不已。
而且这次寄来的信中,还有朝云的字迹。
“回,通过钱叔那边寄回去。”季璋将方才那封没打开的信捡起,毫不犹豫回道。
女子出门在外,多带些银钱傍身,心里才底气。
更别提朝云这次回去,某种意义上还代表着她的脸面。她断不能让朝云在苏轼面前掉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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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苏府。
苏迈下学归来,只见自己的新婚妻子站在府门前翘首以盼,好似一望夫石。
他蹙眉问道:“娘子等在此处做甚?”
成亲当日,他便与她说明白了他会担好作为丈夫的责任。但他与她做不了如胶似漆的夫妻,只能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眼下这般“主动”的行径,落在苏迈眼中与毁约无异。
“杭州那边来人了。”吕楚瞧见丈夫脸上的不喜,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道明来意。
苏迈不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脸上神色缓和了些,难以置信问道:“母亲回来了?”
吕楚摇头,“不是母亲。那女子虽然身边带着人,但瞧着年轻,约莫不过二十,还梳着未出阁娘子的发髻,身边也没有与迨弟同岁的小娃跟着。我拿不准,只得让她在主堂等着。”
她虽没见过母亲,但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
苏迈闻言,心下了然来人应是朝云,故而问道:“父亲还没回来吗?”
“还未。”
吕楚叹气道:“那女子问了一嘴任妈妈,知晓她安然无恙后便什么也不肯说。她的身份我一无所知,我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那女子午时过后便来了,她也一直在此等着。若是父亲能早些回来辨认,她才不会等着看苏迈的冷脸嘞。
“迈郎,你且拿个主意。”
前面的男人越走越快,吕楚下意识伸手拉住了前面男人的衣袖,“如今日落西山,是留是赶给人家娘子个准话。若是不留人家,也好让人家有时间去寻个住处。”
苏迈感受到身后的拉力,硬生生被她拽停。寻着袖子上突兀出现的褶皱瞧去,只见吕楚一脸固执地盯着他,颇有得不到满意结果就不放手的强势意味。
苏迈试着扯回自己的袖子却纹丝不动,妥协着将尴尬的朝云随口定了个身份,“她是母亲身边的女使,之前一直跟在任妈妈身边帮衬,其余你看着办吧。”
他可不想叫这勾舍瓦栏的女子为小娘,简直是有辱斯文。
感受到他打量的视线,吕楚后知后觉放开了手中的衣袖,尴尬解释道:“我……你方才走得太快,我怕你没听见,情急之下才……”
“无妨。”
苏迈轻咳一声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尴尬,“我明年就要参加秋闱了,这一年得抓紧时间温习功课。之后一年,这府内大大小小的一应事务还得麻烦娘子了。”
前有任妈妈还能帮衬一二,如今任妈妈因三叔家保母一事大病不起,这身子骨算是废了,日后这苏府中馈的重担就要落在吕楚身上了。
“这是苏府长媳的本分,郎君见外了。”吕楚欠身应下,仿佛她只是苏府雇佣的外工般,不过恰巧顶着个“长媳”的名头。
尴尬再次在二人间弥漫开来,苏迈率先败下阵来,拱手回礼,“那、那我走了,我回书房温书去了。”
瞧着苏迈落荒而逃的背影,吕楚身后的陪嫁丫头不禁道:“娘子,您和郎君都已经成亲了,怎么还是一副不熟的模样。”
“这样也挺好的。”吕楚笑道,抬步往正堂走去。
起码苏迈言行合一,比那些整日将花言巧语挂在嘴边的花花公子哥强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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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苏府北苑。
距离知晓好友逝世的消息已过月余,任采莲虽已苏醒,整个人却仍是浑浑噩噩的状态。
整日呆坐在床头,好似一被抽取三魂七魄的行尸走肉。
时辰到了,屋门准时响起两声“嘎吱”声,床头烛火应声扑闪,提醒着她有客到访。
任采莲头也不回,下意识回道:“郎君莫要再劝,老身除了这祠堂哪儿也不去。”
杨金婵也没了,若是不能离自家娘子近些,她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妈妈,是我。”朝云望着骨瘦如柴的背影,蓦然红了眼眶。
她不过离开了一年,怎么那个出口只会气人,会拈酸吃醋的精神矍铄老太太就不见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