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长夏听的难受,声音不由哽咽。
沈卿尘压下心头恨意,稳住心神:“而今,虽已过八年,我也与往日容貌有些许不同,但难保不会被他发觉,未免夜长梦多,我必须冒险一试。”
长夏静静看着她,片刻后,她继续说:“一次不行,那便两次,两次不行便三次,总有一次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先前,长夏鲜少听姑娘提起往日,谈及顾西辞这个人更是甚少,只知姑娘心中始终有个人爱不得、恨不得,日日备受折磨,以至于练武时时常受情绪控制而走火入魔。
那八年,姑娘所受的苦她日日瞧着,心疼的紧,却全无办法,为此,她虽从未见过那个叫顾西辞的男人,却也对他恨之入骨。
思索许久,长夏终是没忍住问道:“姑娘,奴婢虽跟随您多年,但却鲜少听您提到顾大人,他究竟是何身份?奴婢瞧着,他好似权利很大。”
沈卿尘摇头道:“我知道他是定北王顾戎的次孙,世子的次子,母亲是烈凰长公主,哥哥是骁骑将军。”
“啊?”长夏诧异瞪大双眸,满目惊愕,“他……他就是常年驻守漠北的定北王的孙子?”
沈卿尘凄然一笑:“你瞧,就连你都知道定北王,可见他名声之大,声誉之高,所谓功高盖主,我们的景隆帝也是会忌惮的,所以顾西辞留在长安城,面上是因他是景隆帝外甥,被景隆帝喜爱,才养在身边,但实际上却是制衡定北王的质子。”
“这……”长夏张口结舌。
“他的身份极为尴尬,景隆帝对他是放权不是,收权亦不是,但以我对顾西辞的了解,这大理寺卿的位置该是他自己求来的,不至于毫无权利任人欺凌,也不会因权势太大遭景隆帝猜忌。”
长夏虽没读过什么书,却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听到此处也是恍然大悟:“所以,当年他那么做,其实是在保护他们顾家,而景隆帝之所以这么快就……想来也该是对国公爷起了疑心。”
沈卿尘点头肯定她的话:“你说的没错,当年我年纪小,虽不懂,但记忆还是在的,后来仔细想想,其实这件事早有征兆。我记得八岁前,父亲每日下朝后都是轻松自在的,而自八岁后,他开始愁容满面,甚至愤而摔杯,可在我记忆里,父亲的脾性一向都好,无论对谁都鲜少发脾气。
父亲也知晓过多揽权会导致景隆帝猜忌,是以,他后来便逐渐远离政权中心,但景隆帝继位时到底年轻,父亲担心他会近小人而远贤臣,将先帝与爷爷一手打下来的江山给毁了,才想着时时劝诫,没成想终究还是没能逃过。”
说话间,忽听六子在外“吁”地一声长忽,马车晃晃悠悠停下,他在外敲了敲车壁,道:“姑娘,到酒楼了。”
两人自酒楼后门而入,六子去准备饭食。
待回到客房,沈卿尘便在桌边坐下,忙碌一日,此刻倍感疲乏,她闭目揉鬓,长夏给她倒了茶水,随即站在她身后帮她揉按。
“此案虽已侦破,后续人证物证,想来顾大人定然会准备齐全,但还有一事我尚未理清。”
“何事?”
“究竟是谁,为程砚秋所假扮的那位毁容女子开的后门,以便她在酒楼中来去自如。”
长夏不懂:“此事虽说对凶手有一定帮助,但也不能算同犯,即使找到了,也不会对此人有任何惩罚,姑娘就不要劳神去想了。”
沈卿尘却是摇头:“此人在此案中所起作用的确不大,但也并非全然无用,我总有些忧虑。”
“那姑娘可有怀疑之人?”
“有,段璋。”
——
此时,虽明月高悬,北风却是骤起,掀起地上尚未结冰的碎雪粒子扑在顾西辞衣摆上。
他身姿挺拔,静如寒松,虽二十有一,眉宇间依旧有少年人的清冽与桀骜,只如炬的目光透出超脱年龄的沉郁。
风掀起他身上的玄狐大氅,露出笔直修长的双腿,玉带扣住的瘦削腰线旁悬挂一柄窄而长的剑,乌木剑鞘缠金丝螭纹,鞘口一颗血玉,如猛兽衔珠。
不多时,前方漆黑巷口传来轻而快的脚步声,单凭声音便可判断来人乃习武之人。
离的近了,身影便越发清晰。
段璋身着靛蓝短袄,缚裤扎进破旧毡靴,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顾西辞不由蹙眉。
段璋原也该是这长安城的天之骄子,如今却只能瑟缩在这家酒楼,做个不起眼的杂役。
“我听闻案子已破,怎的这个时间来了?”
顾西辞开门见山的问:“此案中,那叫程砚秋的凶手曾扮作一名毁容女子在此居住,她在酒楼中于后门出入自由,可是你做的?”
“是。”段璋坦然承认,他忽而轻笑调侃,“莫不是顾大人也要因此将我抓去大理寺狱?”
顾西辞却不理会他的调侃:“此事虽小,却也不可轻视,我观那位沈姑娘聪慧过人,又心细如发,想来对此事定然也是有所察觉的,加之她来历目的皆是不明,你当谨慎。”
“是是是,你顾西辞何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段璋忍不住笑,随即语气变得凝重,“怎样?此次出去,可有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