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筠给她倒了杯茶,弥漫的茶香随热气萦绕开。
桑浓浓确实有点渴,她道了声谢,捧起茶杯慢吞吞地喝了一大口。
谢筠看着她,不紧不慢地开口,“昨晚桑姑娘对我又抱又亲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桑浓浓毫无防备地喝着茶,听到这句话就这么呛了出来。
“咳咳咳咳!”
好在她差不多都咽下去了,才没将茶水弄得到处都是。
谢筠不曾在意她的失礼,贴心地将手帕递给她。
桑浓浓接过,擦干净下巴上的茶水。她来不及仔细回忆和悔过,立刻道,“……长、长公子恕罪……”
不管做了什么,先请罪就对了。
谢筠像是看出她的不真心,故作可惜道, “无妨,桑姑娘若是觉得此事困扰,或许我可以同桑大人谈。”
才见过几次,谢筠就已经拿捏到了她的七寸。
桑浓浓有些震惊,有些生气,怎么还带告黑状的?就算她非礼了他,也不止于此吧?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能占他多大便宜。
桑浓浓心里陆陆续续生出一大堆怨气,可是也真怕他把这件事告到桑大人那里去。到时候若是不小心传出去,人人都说她勾引长公子,那就百口莫辩了。
若是招来流言蜚语给桑氏蒙羞,再因此生出些事来,桑老还不得找人弄死她……
思及此,桑浓浓再也管不了别的,只蹙眉欲哭,神态楚楚,“长公子,我真的不记得自己昨晚发生什么了。”
她越说越委屈,“昨夜翊王殿下一直让我喝酒,我根本没办法拒绝。我是真的喝醉了,不是装的,更不是故意要非礼你……”
桑浓浓换了个离谢筠更近的位置,小心地拉住他衣袖一角,情真意切地求饶,“这是我第一次来玉华园赴宴,惹长公子生气的话,回去父亲一定会打死我的。”
“我在桑家本就孤立无援,没有娘亲疼,也没有爹爹爱,姐姐更是处处比我强。我是好不容易才在家族里有了一席生存之地的。长公子千万别生我的气,千万不能告诉桑大人呀。”
她目光戚戚,专注地望着他。
如此可怜,看不出半分虚假。
可谢筠就是知道,她在假装,在装模作样。
这些话大抵真假参半,都是她用来哄他的。即便句句属实,她要说,也不会用这样堪怜的模样说。
她并非自怜的人。
否则哪敢在桑老寿辰肆无忌惮地报复欺负她的堂姐。
桑浓浓有一种无法约束的灵性,肆意、懵懂、蛮横、仁慈。
不在外表,在眼睛里。
只要与她相处,就能感受到这份野蛮的韧性。淡淡的并不强烈,是与生俱来,她本该拥有和存在的东西。
任何人都无法扼杀。
这与世族的规训背道而驰,甚至违背一切权贵之道。
就像墙角的野草,无人在意,无人招惹。可一旦去踩踏,去破坏,就会猛然发现这株野草不仅不会死,还能割破手指,溅出刺目的血珠。
都城金银繁华之地,很少见这种野草。
世族之中,更生养不出。
它引人靠近,令人嫉妒。
可哪怕是谢筠,也无法掠夺和拥有这份充满生命力的灵气。
所以,想要靠近她是人之常情。
谢筠清楚地知道自己对她“纵容”的原因是什么。
毕竟研究一个人的人性,亦是他自然而然会去做的事。无需刻意,只是身在其位,习惯如此。
她喝完茶,唇瓣被清茶浸润,水光盈盈。
谢筠视线在那里经过,坦然自若地停了一会儿。
“可是你亲了我。”
长公子平铺直叙地陈述事实。
他抓着这事不放,桑浓浓只好小声问,“那你想怎么样……”
她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他的唇。浅阖的薄唇不染而赤,嘴角的线条细而平直,隐约带着些上翘的弧度。
与苍白俊美的面容相衬,长公子殷红润泽的唇格外妖娆。
桑浓浓发现自己的确是容易被长公子的美色迷惑心智,所以喝醉了以后恶从胆边生,可能真的对他做了些不得体的事。
可是……
“亲都亲了,总不能还回来吧。”
她试探地轻声说。
“可以。”谢筠答应地干脆,“为什么不能?”
桑浓浓愣了一下,“这要怎么还?”
他有理有据道,“你亲了我,还回去自然是我亲你。”
听起来公平合理。
桑浓浓一下子没想明白,“那好吧。”
谢筠垂下眼,桑浓浓感受到他的注视,只觉得忽然有点热。
她妥协道,“……那你还吧。不过我昨天亲你哪里了?”
“这里。”
谢筠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下巴,低头亲在她下唇上。
温热的气息有些灼人,他身上馥郁的香气也随之升温一般,浓烈地蔓延,淹没了她。
桑浓浓一时间忘了呼吸。可就算她没有呼吸,胸腔肺腑里也仿佛都是他的味道。
谢筠抵着她的唇瓣,没有很快分开,而是认真贴了一会儿,最后不经意地摩挲了一下,才退开。
桑浓浓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把他的衣袖捏皱了,她觉得脸颊热热的,谢筠退开后这股热气不但一时半会儿不散,还慢慢烧去了耳朵。
她迟钝地问,“你还回来了,现在算扯平了吗?”
谢筠摇头,“你不止亲了我一下。”
桑浓浓皱眉。
她怎么这么混账?
“……那剩下的,以后再慢慢还吧。”她商量着说。
现在不行,不行了。
“好。”长公子宽容地答应了。
“多谢长公子……”
桑浓浓有点晕乎。
“不客气。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谢筠。”
“嗯。”
桑浓浓还在折腾他的袖子。
谢筠看着,没有阻拦。
“长公子。”云川来得及时,“寺丞大人在找桑姑娘。”
没等谢筠让云川护送,桑浓浓就回过神,站起身道,“那我先走了。”
她走了两步就开始跑,越跑越快。
云川莫名,询问道,“桑姑娘,认得路吗?”
谢筠抬眉看他,“你说呢?你在梦里给她指路了?”
“……属下这就去。”
长公子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谁又惹他了?
衣袖皱成那样也没生气,还以为心情不错。
倘若陛下真的要指婚,一定不能选脾气好的贵女或公主,否则就长公子这破性子,嫁给他准是天天受委屈。谁能受得了他。
也不知道以后哪个公主这么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