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林府门前停下。
林听下了车,目送皇帝的马车消失在视野里才转身进门。
第二日他起了个大早,赶去皇宫前特意让车夫顺着大路绕了一圈,从京兆府门口经过。
今日来闹事的人已经少了一大半,京兆府门前终于让开一条通道。想来大多数学子都被皇帝昨日的话说动了。
此外他还在人群中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再远远地一看,正是王涯那几人。
此时他们正拦在抗议的学子面前,像是在说些什么。
有几个学子原本还义愤填膺振臂高喊,渐渐地在王涯等人的劝说下放弃抗议的手,转身离开了。
林听抵着下颌,远远地看了一会儿,便安心地放下帘子。
如此看来,皇帝的形象终于是有所改变了。
他朝外面说:“马叔,走吧。”
马鞭一扬,又幽幽驶向宫里。
到了皇宫门口,林听下了马车,却没见来接他的庆子。
他作为臣子是不能随意出入皇宫的,以往都是庆公公或者赵公公来将他接进去。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身影,林听站不住了,他今日出来得虽早,但绕了一大圈,会不会过了时辰?
便上前去询问宫门口的守卫:“大哥,麻烦问下现在什么时辰了?”
那守卫毕恭毕敬道:“林大人,已过卯时了。”
“哦哦。” 林听放心地点头。他打卡时间在辰时,今日是来早了,来接他的公公都还没来呢。
便随意地挥挥手:“那我到旁边再等等。” 去宫门口旁的石阶上坐下。
刚坐下,就见守卫走过来说:“上头吩咐了,林大人有圣上亲赐的玉牌,可随意出入皇宫,不徐我等通传,林大人现在就可以进去。”
说罢,那守门的几人自动退让成两排,留出中间一条宽道。
“林大人,请吧。”
林听朝里探了探,有些犹豫。
他倒不是担心进不了皇宫,要是真被拦在宫门外面,大不了他就等着太监来接,要是他们都忘了,那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回去睡懒觉了,多好的摸鱼机会。
他进去是能进去,就是吧——他路没认全。
以往都是庆公公或者赵公公领他进去的,路上自然是边走边睡——那还是他大学练出来的技能。
如今就他一个人,眼前又是一条条长得看不见尽头的路,宫内门路上百条,每条都通向不同的地方,要是有一个岔口走错了,那就喜提皇宫一日游。
他是不想就这么进去的,但是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把今日的俸禄拿到手吧。
“好好。”
林听踏进宫门,凭借着为数不多的记忆开始在迷宫里绕路。
经过七拐八绕,走错两条小路,拐错几个转角,顺便薅了个路上的宫女带路,终于在脚快要走断时远远地看见重华殿的牌匾。
“林大人,重华殿就在这条路尽头右拐,奴不能靠近,只能陪您到这儿了。”
林听胡出口浊气,擦了擦额角的汗,喘着粗气说:“谢谢哈。”
那宫女看红了脸,扭捏着:“林大人若还有什么事可尽管吩咐。”
林听一顿,“我还真有个事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裴行简给他定的辰时打卡,要是迟到了还会被扣工钱。
那宫女没想到竟然是问这个,脸色一僵,说道:“还不到辰时。”
林听骤然松懈地拍拍胸口,“好险,还能赶得及上班。” 为了这点银子不容易啊。
送走宫女,林听便踏步进去。
等走进重华殿大门,忽然听身后传来焦急的声音:“哎哟,林大人,原来您在这儿呀。”
林听回身,就看赵德海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细密汗珠如下雨似的滑落。
赵德海跑到林听跟前,一手挥了挥拂尘,缓了缓道:“林大人,圣上头疾发作,您快跟老奴去寝殿吧。”
林听诧异,自从他每日跟在身边,裴行简就像被浸泡在药里,这都多久没发病了。
去寝殿的路上,他好奇问道:“怎么回事,昨日我看皇上不还好好的吗?”
赵德海叹息一声说:“昨日圣上回来后就一直心绪不宁,夜间几乎没睡,二更天不到就起来批折子了,老奴看着眼眶隐隐泛了红丝。”
林听快速说:“怎么不喊我?”
裴行简竟然比他还能熬。
赵德海霎时露出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林听:???他懂什么了?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大家是生活在同一个剧情里的吧?
见林大人一脸茫然,赵德海恨铁不成钢,“哎哟林大人,要不说如今朝堂之上只有您最得圣上宠爱呢,老奴刚准备去找您就被圣上叫住了,圣上不忍心打扰到您休息,硬生生捱到了天亮。”
林听打心眼里佩服:“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怪不得能当上皇帝。”
赵德海差点摔下去,这林大人怎么就像块木头。
等到了祥宁殿,林听便让赵德海在门口守着,自己则一个人进去。
此时裴行简端坐于正中的梨花椅上,手里拿着折子,眼眶红丝爬满了双眼。
“呀!” 他吓了一跳,轻车熟路地过去按摩。他这段时间特意找了京中按摩馆的大师学了几手,现在手法极其自信。
触到熟悉的温热,裴行简紧绷的神经终于缓和下来,“林卿再不来,朕不知还能不能熬过这一个时辰。”
原来忍者也快到极限了。
林听估摸着裴行简为何又犯头疾,问道:
“怎么今日突然又发作了,是不是昨日那些学子——”
裴行简突然抓了一下他手。
“那些学子满腹诗论,却极容易被人蛊惑。”
手背骤然覆上温热的触感,尽管力道不大,像是轻轻停在他手上,还是让林听心跳陡然加快了一拍。
他抿了下唇,以为皇上是担心他按摩手法不到位,嘀咕:“皇上也不必抓着臣的手,臣近日找了按摩师傅学习,技术肯定比以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