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礼笑着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向似锦的肩上。
向似锦:“我不……”
冷字还没说出口,林千礼就接道:“穿上吧,前一秒还说有点冷,下一秒就满嘴跑火车,说你不冷。”
“从小到大,从你嘴里跑出去的火车要是有计数,得绕喜马拉雅山一圈咯。”
“……”向似锦眉头一跳,嘴硬道:“谁说我不冷啦?我是说我不要这么穿。”
说着,她大大方方地将两只胳膊塞进了林千礼比她宽大许多的外套中,刹那间,衣服上残留的温度与气味都将向似锦包围。
她看向林千礼,轻声道:“你不冷吗?”
林千礼摇了摇头,“不冷。”
沉重的话题随着喷嚏声戛然而止,残留在两人耳畔的只剩下了又一次澎湃的广场舞曲。
林千礼的外套宽大,长长的袖子将向似锦的手掌全部盖住后,甚至还能留出一长段。
向似锦举起两只手,腾空地甩了两下长出来的两截袖子。
“怎么?你也想跳舞?”
林千礼眉眼弯弯的,看着向似锦完全没有踩在节拍上的挥手动作,笑了。
“嗯呐。”
向似锦继续舞着袖子,“你不觉得我其实也蛮适合跳舞的吗?”
“嗯,适合。”
“得了吧……”
向似锦动作没停,舞动作的间隙,还抽空瞥了林千礼一眼,“我连唱歌都跑调,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是有点数的。”
林千礼没回答,只是一味地乐。
见他情绪有所好转,向似锦才轻声道:“那之后呢?”
“嗯?”
林千礼奇怪地回过头,刚好撞进了向似锦看向自己的目光。
她的眼中倒映出了远方的光点,也倒映出了眼前的自己——
林千礼垂下眼,苦涩地笑了笑,说:“我应该还是会继续按照我妈给我定好的路走吧。这条路,不管是她还是我,都付出了太多。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总是会埋怨她的各种条条框框束缚住了我的手脚,可是当我跳脱出这一切时,却发现其实我的前路也很虚无……”
那幼年时,落笔在作文纸上的每一个“我想”,最终都被涂抹成了“我不能”。
而现在,没有未来的“我想”,同样没有必要出现。
向似锦怔怔地看向林千礼,“可你不是说,你不喜欢这条路吗……”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喜不喜欢的重要吗?”
林千礼回过头,他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正静静地看向似锦。
好像说的是他的未来,又好像不是。
扑通、扑通。
向似锦听见了自己渐起的心跳声。
她有些愣神地眨了眨眼,说:“当然重要。”
“我也觉得很重要。”
林千礼轻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向似锦的头发,但指尖刚揉了两下,就被向似锦一巴掌拍开了。
向似锦不满地瞪了林千礼一眼,说:“你怎么回事?老是用这种哄小孩的把戏对我?”
“你不是吗?”
“我当然不是!”向似锦狠狠地踩了林千礼一脚。
林千礼惊呼出声,“嗷——!”
“叫那么大声干什么?”向似锦没忍住白了林千礼一眼。
“你踩我踩得这么狠,我还不能叫啦?!”
“你低头看看。”她一脸无语地指了指两人的脚,“你看看我究竟有没有踩你的脚?”
“嘿嘿。”林千礼挠了挠头,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他侧过脸,眼眸低垂,但嘴角却一直扬着。
许久,林千礼才重新开口,将话题引回了最开始——
“现在要走的这条路我并不是那么喜欢,但其实有的时候我自己都有点分不清了,我不喜欢的究竟是唱跳,还是这条已经被人安排好的路。”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但是既然现在我都没有机会去找那条我喜欢的路,不如就试着再往下走一走吧。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像妈妈一样真正爱上这个舞台,真正享受站在五光十色聚光灯下的表演……”
林千礼的尾音越来越弱,他置于木椅上的指尖正不自觉地颤抖。
向似锦往林千礼的方向靠了靠,穿在她身上那宽大的外套,与木椅摩擦,发出沙沙声。
她温柔的声音融在风中,“也有可能……你因为实在无法喜欢上这条路,而逐渐崩溃……”
林千礼笑了,“是有这个可能,这个可能性还很大。”
可是我反抗不了,我也不能反抗。
那沐浴在血泊之中的诞生,是母亲泣血的愿望。
“林千礼。”
林千礼回过头,发现向似锦正嘴角含着笑,一脸坦然地拍了拍肩头。
林千礼挑了挑眉,“?”
“来吧,我的肩膀给你靠。”
“你……”林千礼一怔,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向似锦的肩头,“你确定?”
“当然!”向似锦点了点头,“你不觉得我的肩膀非常的宽阔,非常的有安全感吗?”
·
广场舞的舞曲又换了一首。
那朗朗上口的曲调,非但没能让林千礼笑出声,反而让他的耳根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