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给顾纶的。” 薛宜年清亮的声音,干脆利落地,戳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他下个月生日,我准备这两天抽空去邮局寄过去。”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薛宜年心头猛地一跳,清晰地感觉到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顾斯脸上那温和愉悦的笑容,如同精致的薄瓷面具,“喀嚓”一声,碎裂开来,露出底下冰冷、坚硬的底色。他眼中刚刚还如同融化了的春水般的暖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冻结,最终沉淀为深不见底的、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夹杂着震惊、不可置信、以及……尴尬般刺痛的阴郁。
——不是给他的。
——是给顾纶的。
一股难以遏制的、夹杂着怒火和酸涩的浪潮,猛地冲上了顾斯的心头。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坠入冰窖。此刻像是被狠狠泼上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只剩下狼狈的、冒着寒气的灰烬。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他用尽了毕生学会的所有自制力,才勉强没有让脸上的表情彻底崩裂,没有失态地做出任何摔杯子或者抓住薛宜年质问的举动。
“……是吗。”
许久,他听到自己开口。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又带着一种能将人冻伤的寒意。
“你倒是很有心。”
他一字一顿地说,目光落在那个刺眼的礼品袋上,仿佛想用眼神将它烧穿,“他收到你亲自挑选的礼物,想必……会很高兴。”
他说完这句话,便猛地转过身,背对着薛宜年,端起自己的水杯,将杯中剩下的大半杯凉水一饮而尽,试图用那冰冷的液体压下胸腔里那股几乎要失控的、如同毛头小子般幼稚又汹涌的妒火和某种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难以言说的尴尬和狼狈。
可偏偏在薛宜年这里,他似乎总能轻易地品尝到这种久违的、让他痛恨却又无法摆脱的情绪。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尴尬。
薛宜年站在原地,看着顾斯那突然变得异常僵硬和冷漠的背影,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气氛好像不太对劲。
“顾斯哥?” 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顾斯没有回头。
“你……生气了?”薛宜年试探性地问。
顾斯放下水杯,转过身来。脸上已经重新戴好了那副完美的面具,只是眼底的温度,依旧是冷的。
顾斯抬眸看他,唇角微扬:“为什么生气?”
“需要我帮你寄吗?” 顾斯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平静地掠过那个礼品袋,语气恢复了平日里那种处理公事的、冷淡的效率感,“顾氏有自己的国际专属物流通道,速度快,也安全。”
他甚至没有给薛宜年回答的机会,就径直走向了自己的书房。
“不早了,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他的声音从书房门口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你也早点休息吧。”
“砰”的一声轻响,书房的门被关上了。力度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在薛宜年心上。
留下薛宜年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只亮着几盏暖黄灯光的客厅里,对着那个紧闭的书房门,满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薛宜年明显感觉到了顾斯的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但他绞尽脑汁,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了这位一向温和的朋友。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问了国际快递的事情?顾斯不喜欢他联系顾纶?可为什么呢?
还是因为他通过顾薇薇拿地址,绕开了他?可他当时只是不想打扰顾斯,也不想触及可能敏感的话题而已。
薛宜年想破了脑袋,把他和顾斯最近所有的互动都在心里复盘了一遍,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甚至……有点委屈。
他越想越乱,最终只能将其归咎于——顾斯大概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吧。
毕竟,像顾斯那样的人,怎么会因为……因为一份要寄给别人的礼物,而生这么久的闷气呢?
这不符合逻辑。
而书房里,顾斯看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股市,那上面一派红火,但他的手指却是冰凉的。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幼稚,像个得不到糖就闹别扭的孩子。但他控制不住。那种被忽略、被排在顾纶之后的感觉,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心里。他嫉妒得快要发疯。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薛宜年站在厨房里,为他做饭时那认真温柔的侧脸,以及他提起顾纶时,那种虽然复杂但并非全然厌恶的、甚至带着点怀念的神情。
一种尖锐的疼痛和强烈的嫉妒,再次席卷了他。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深沉的、偏执的暗色。
不行。
不能这样下去。
薛宜年,薛宜年。
一直待在我身边,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