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人都看出情况不对劲,却并不妨碍他们看热闹。被白岐剑尖所指之人,身姿气度,万里无一,再加上那身特殊气息,实在惹眼。
“早听闻白少主藏了个极品美人鼎,原来是这位,您舍得吗?”
“我只见过鼓上舞,鼓上舞剑倒是新奇。”
“真不愧是白少主……”
白岐对那些恭维充耳不闻,只直白注视楼烬雪,像在期待他恼羞成怒。
可惜。
楼烬雪没如她预想般拂袖离去,只定定看她一眼,沉默抬手,双指夹住剑尖。
白岐松开手。
晃眼间,银白细剑就像被驯服的宠物,在楼烬雪手中显得极为乖顺。
他足尖轻点,如一片雪花飘然而起,稳稳落在鼓面上,未发出半点声响。
空气流动起来。
乐师回过神,手下动作,开始敲打小鼓。
鼓鸣阵阵,素日的山巅雪落下凡尘。随着他的动作,剑式渐起,雪色外衫翻飞,剑鼓和鸣,身如游龙。
以剑引鼓,鼓声由缓至急。轻巧灵动的剑瞬间带上凌厉之气,似惊涛拍岸,又似松针雪簌簌落下。
他控剑的每招都很精准,只落在鼓面的方寸之间。剑气凝而不发,留下细微残影,最后在空中凝成无数细小的冰霜,随着剑风翩然而起。
剑势落,雪花起,鼓声戛然而止。
楼烬雪收剑而立,他透过漫天飞雪,目光准确锁在白岐脸上。往日那双沉静冷清的眸中,寒意愈盛。
大殿中鸦雀无声,似都沉浸在方才惊鸿剑舞中,无法回神。
只有白岐缩缩脖子,手臂上起了层鸡皮疙瘩,只觉这目光似要当众剐了她。
感知这么真实的吗?
不待她回神,那道身影已利落转身,迅速消失在殿外。只有鼓面细微剑痕与空中未散尽的冰雪,证明方才一切,并非幻觉。
她也是能耐了。
居然真让这凶神恶煞的大师兄,放下自尊,作为供人观赏的玩物,当众为她舞剑。
这果然是梦!
毕竟,梦里啥都有。
她一时飘飘然,只想让这美梦再漫长些。这种心潮澎湃的情绪,从晚宴落下,一直持续到她回到寝殿。
挽梦已为她点好安神香,嘴中念念叨叨:“女君,今日您吩咐的事,已安排妥当了。
白岐仰躺在榻上,漫不经心“嗯”了声。
按她写的剧情,明日会有场敌对势力筹谋的刺杀,她让挽梦提前准备一番,打算瓮中捉鳖。
挽梦又问:“您今夜不去楼公子那吗?”
“不去。”不过是体质发作,她才不管他死活,反正在梦里,应该死不了。
挽梦点头:“也是,就该给他点教训,今日我都听说了,他当众给您难堪,居然不打招呼就走了。”
白岐诡异沉默,一时分不清是谁给谁难堪,这可真是她的忠诚好侍女。
她木着脸,翻身:“熄灯吧。”
灯熄了。
月色很亮,鸦鸣声起。
白岐抬头望天,心情复杂。
她站在今日刚看过的清幽别院中,手中攥着朵白木槿,花瓣快被她揉秃了。
“我不过是来确认下。”她给自己洗脑,毕竟这梦感官如此真实,万一呢。
何况今日“仇怨”已报。
至少看在几千灵石的份上。
可身下那腿,不听她使唤,只僵硬待在原地,再无法向那黑黢黢的屋子前进半步。
隔着门,那深深浅浅的压抑喘息声,就这么毫不见外地传到她耳中。
她都不敢想,里面是副怎样的光景。
夜深了,此时此刻此行为略显冒昧,不如悄咪咪退下。
她脚下稍稍用力,强迫自己转身。只是过于刻意,用力过猛,脚后跟不小心踩到颗圆润光滑的石子,重心不稳,身形一个踉跄。
慌乱中,她只得抓住身旁灌木。木槿本就枝干纤细,这些已比凡间生的更粗壮的木槿也不例外。
清脆的枝丫折断音响起。
房内动静瞬时消了声,半晌,门开了。
白岐:“……”
她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她胡乱瞥眼扶门站着的人,又迅速垂下眼。脑中晃来晃去,还是那略微凌乱的雪色衣衫,泛着浅粉的耳根,以及被咬得殷红的唇。
“你在干什么?”他拧眉看着她,声音清冷中又带着丝沙哑,勾人心绪。
白岐抬起手中折下的木槿,目光不知要往哪儿放,开始胡言乱语:“赏花。”
“半夜,在这里,赏花?”楼烬雪冷冷扫过她手中木槿,明显不信这鬼话。
“对。”白岐煞有其事,顺水推舟,自信膨胀,振振有理,“不行吗?”
“随你。”他身形好似晃了晃,不再看她,转身,砰地关上门。
白岐被他这操作气得想冲进去揍人。
“不识好歹!”
恢复记忆前,她对他毫无避讳,做那些事儿没半点心理负担。
可恢复后,她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这是梦,她的话本设定如此,不是故意觊觎人美色……这人居然半点不领情,连让她多说几句话的机会都不给。
总得先说些闲话缓和下氛围,总不能见面就说,你行不行,不行我来帮你那啥。
算了,死了活该!
她转身就走,在即将跨出别院时,忽听见重物坠地的声响。
甚至,屋内气息也变得愈发微弱。
她脚下顿住,闭了闭眼。
最后一次,就看一眼。
她推开门,屋内很黑,光线转换那瞬,她下意识眯起眼,有些辨不清方向。
放出神识,一时没寻到他踪迹,她只能摸索着朝内室走。
人去哪儿了?
跨过屏风,正要继续向前。
一只滚烫的手从黑暗中探出,蓦地扯住她,用力将她按倒在地。
后背砰地砸在地上,大脑一片嗡鸣。
恍惚间,她只能听见,急促的呼吸在耳畔间沉浮。
“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