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黛轻拂,江怀乐觉得有些痒,忍不住想蹙眉。
“别动。”齐烨梁轻声命令。
“……那你快些。”
须臾,齐烨梁移开手:“好了,你瞧瞧?”
江怀乐对着铜镜一瞧,黛眉若初柳,竟然煞是好看。
江怀乐有些难以置信,戎马半生的摄政王怎会比自己更擅长描眉之术?
“你……偷偷学过?”江怀乐望向男人,神色莫名。
齐烨梁放下螺黛:“不算吧,只是昔日在平西,乔英小的时候去外面瞧见了美貌的姑娘,非要闹着画,她自己又画不好,师父被闹得无法,求到我头上,我便去给她画过。”
“……”
江怀乐一时无言,不过此行扮女子是为了找卓家的把柄,涉及正事,他懒得扭捏,直接将自己画乱的那一边擦干净,将脸凑了过去。
“既然你会,那不早说?剩下的都帮我画了吧。”
齐烨梁轻笑:“遵命。”
螺黛,轻粉,胭脂,口脂,齐烨梁的手一一掠过青年的眉眼,最后离开被点上嫣红的唇。
“画完了?”江怀乐闭着眼,感觉齐烨梁停下动作,问道。
然而他没听见男人回答。
“跃渊?”
口脂染红了齐烨梁的指腹,他愣愣地瞧着眼前的青年,半响无声。
原本素雅清俊的容貌多了黛色与朱红,宛如千年雪山上乍然开出一朵迎风而立的彼岸之花,又仿若静立林间的神祗突然间落入了凡尘。
齐烨梁万万没料到他也有被美色惑到屏住呼吸、无法思考的一日,直到江怀乐唤了好几声自己的字才堪堪回神。
“你怎么了?”江怀乐以为齐烨梁不舒服,双眸多了些担忧,伸手去拉男人的衣袖。
齐烨梁反手握住,又在青年的掌心中摩挲几下:“无事,我……就是突然想亲亲你。”
江怀乐不知男人为何突发奇想,面上一红,融入了那薄薄的胭脂色中,他挣开男人的手,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镜中之人,是他,却又不是他。
若非他自己就坐在镜前,他怕是决计想不到,镜中人竟然是甘南之战中摄政王身边的江大夫。
江怀乐对齐烨梁的手艺很满意,他算算时辰,估摸着林恩该回来了,便转身到屏风后面换上了那套衣裙。
“需要我帮你簪发么?”齐烨梁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不用。”江怀乐整理好裙摆,从屏风后绕回铜镜前:“我替姐姐簪过,这回我肯定比你擅长。”
男人轻叹一声,似乎有些惋惜。
江怀乐摆弄发簪首饰时,齐烨梁也替自己收拾了一番。他的装扮比起江怀乐简单许多,只是改了肤色,又贴了大把的胡须,转眼间就几乎成了另一个人。
林恩推门进来时,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房间。
“王爷?”林恩揉了揉眼,目光移到江怀乐身上时,顿时被黏住了,直至齐烨梁重重地冷哼一声,他才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江公子?”
江怀乐倒是对林恩的反应很高兴,这细心的禁军侍卫都认不出他们,那锦州地界上怕是无人可以认出他们了。
在齐烨梁冰刀子一般的眼神胁迫下,林恩不敢再看江怀乐,移到门边上规规矩矩地站好,开始禀报自己查探到的消息。
“锦州长史名为卓愠,是卓正清的远亲,亦是由卓正清举荐,才担任了这锦州长史一职。他任职四年,没有什么建树,却也并无过错。我今日粗略打听了一番,锦州百姓在他的治理下,不说人人丰衣足食,但的确没出过大乱子。”
林恩咽了口茶水,续道:“至于城内四角的粮仓,我去探了三处,并没有发现异常。唯剩东南方位的粮仓附近被官兵拦了起来,说是今日晚些时候,为了要给长史大病初愈的小儿积福积德,会给穷苦人家施粥布菜。我担心自己这身打扮会被官兵瞧出疏漏,便赶了回来。”
齐烨梁点了点头。
半日而已,林恩能查出这些已然足够。乔六的眼光倒是不错,这林恩的确是个可造之才。不过他一副武人模样,再继续查下去也不合适。
既然是为了替自己家中孩童积德,是做善事,那锦州长史卓愠应该不会放过这个积攒名声的好机会,很可能亲自到场,以表诚心。那些施粥布菜的场合,林恩显得突兀,他与江怀乐如今的装扮却是不会。权贵做善事齐烨梁见过不少,附近的富人有时候也会凑个热闹,既能留个慷慨解囊的好名声,又能在权贵面前露个脸,一举两得。
齐烨梁与江怀乐对视一眼,发现对方似乎都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两人相视而笑,一道起身。
“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