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士兵为取胜而冲锋陷阵，如今吃了败仗，却要将他们抛之一旁等死吗？”

关成业看着杜玲，那脸上的不解与底下暗含的愤懑，都叫他分外眼熟。

忘了是多少年以前，在他第一回独自带兵办事的时候，他也曾陷入过这种苦恼之中。

“我问你，若你是林和光，发现对方撤离时留了大批的伤患在原地，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全...”

杜玲的话，在关成业温和的视线下慢慢停住了。

“我不知道。”

“好，那我们便来猜一猜。”

“如此大批的战俘，若是在兵力紧缺的情况下，可以通过威逼利诱的法子叫他们为自己所用，但这极容易出乱子。”

“若是不用，也可以关押起来。只是要耗费许多粮草来养活他们，不划算。”

“用，有隐患。养，费钱粮。那便只剩下一种法子，也就是你最不愿见到的场面——全都杀了。”

关成业说到这，话题突然一变。

“咱们自打入了通州，这么多所见所闻，你觉得通州的百姓们愿意生活在叛王的手底下吗？”

“不愿。”

“那他们为什么不愿？”

杜玲的视线同关成业对上，师傅眼里含着的鼓励与希冀叫她毫无畏惧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因为叛王并没有让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说得好！”关成业抚掌大笑。

“若是这些百姓觉得在叛王手下过的更好，那咱们想拿下通州，难如登天。”

“那现在，咱们再回到刚刚那个问题——将大批的战俘全部杀了，你觉得林和光会这么做吗？”

杜玲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语气轻快：“不会。”

不等关成业再开口发问引导她，她便语速飞快的将自己的所思所想说了出来。

“若是将没有任何威胁，甚至留在那里他们也会自己慢慢死去的战俘全部都杀了，百姓们只会觉得叛王杀虐无度，不是一个能爱戴子民好皇帝。”

“若是叛王想尽快在通州站稳脚跟，得民心，那就不会杀这些俘虏，甚至还会规劝他们投奔通州军。”

关成业神情慈爱：“是了，所以那些士兵们只要能挺过伤痛这一关，便能留下一命。”

“自古以来战场上便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不杀降、不杀残。”

“但凡是也有例外。”

关成业说着，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若是那异族来犯，如西羌、胡蛮一流，便不能心慈手软，应当斩草除根，以护我大周子民。”

“这点，你要记牢。”

“是，谨遵师傅教诲！”杜玲的声音干脆利落。

“嗯，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莫约后日便要发兵和灵山，你要早做准备。”关成业说着，将早就准备好的一摞兵书丢了到杜玲的怀中。

“想当一个好头领，你还有的学的。回去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再把这些书看过一遍，有不懂的随时来问！”

“这营里风言风语的不像话，你给我在大军开拨之前把源头找出来，止了风波。”

杜玲手忙脚乱的接住那厚重的兵书，鼻梁还给砸了一下，瓮声瓮气的道：

“是！”

.

“你有什么资格来罚我？”

被一脚踩在地上，挣扎不能的男人恨恨的叫喊着。

“我可不是你手底下的兵！快放开我！”

杜玲懒散的抻抻胳膊，脚下的力道却丝毫不减，叫那男人只能狼狈的在地上刨土。

“一码事归一码事，你虽不在我旗下，但却是在我手底下做事的时候犯了错，那我作为队长自然就有资格罚你。”

作为营里本就名声渐起的小将，这几日深陷议论风波的杜玲一举一动都被人格外的关注。今早她突然去往别的千户营，还将一个无名小卒揪了出来，一副要找人麻烦的模样，吸引了一大批好奇的士兵围观。

“怎么回事？”

听到外头的喧闹，林千户沉着脸走了出来。

“营里不准私自斗殴，你们这是想吃军棍了？”

杜玲冲林千户行了个礼，脚却没有挪开：“参见千户。禀告大人，前些日子我奉许参将之命带领五百人前往和灵山办事，这人贪生怕死，在受到敌军攻击时竟拉了同队的一个孩子来挡，那孩子因这一下，丢了命。”

说到这里，周围的士兵们已经开始面色不善了。

打战最怕遇到的就是这种人，从背后捅来的刀子才最是难防。

“那时候大家伙都忙着赶路，便没来得及处置，拖到了现在。”

林千户眼神犀利，刺向站在一旁神色闪躲的男人：“可真有此事？”

男人知道自己当时做的事被不少人看在眼里，撒谎狡辩都是没用的，便白着脸点点头。

“我，我是无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