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得宋然雨一肚子火,不解道:“你怎么还有心情笑,律师还是打手已经找好了?”
他朝门口看去,门边窗户上真就倒映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想着些什么。”林洛说。
他意识到些什么,收了对于宋然雨有点不礼貌的笑意,诚恳道:“我来是跟你道歉的。”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林洛坚持道:“可我一定得说。”
宋然雨:……
“宋然雨,辜负了你的期望,对不起。”林洛稍稍往后撤了几步,鞠躬恳切道:“骗了你们,对不起。”
宋然雨眉头微皱,愣在原地,视线随着林洛的弯腰而下移,有一瞬间他有些恍惚。
“你……认真的?”宋然雨忽然问道。
林洛站直身,望着他,眉眼弯弯,温道:“但是,只骗了一半。”语义晦暗不明。
“什么意思?”
林洛没再就这个问题继续探讨下去,只是无声笑了笑,说:“其实我有点儿好奇,为什么你反应会这么大。”他指着宋然雨腥红的眼眶。
宋然雨下意识又抹了一把脸,完全忘记刚才已经擦过一次了,垂着眸子语气凉飕飕,“你懂什么。”
他斜睨了林洛一眼,语调轻扬,略带嘲讽,“你都没真情实意喜欢过什么。”
这话乍一听是讽的林洛,可中间混迹杂糅的落寞也跟着一起泄了出来,恰巧林洛耳朵好使,恰巧他百感交集。
林洛说:“说来听听。”这话问得突兀。
宋然雨微愣,他眉眼低垂,外人看不清神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一瞬间,脑海里的东西随着稍稍转动了一下的眼珠子一起翻滚了一下。
宋然雨再抬眸时,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声音微颤,笑着说:“什么说来听听。”
可情绪一旦起了个头,就刹不住了,他心中的痛苦如潮水,记忆翻滚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浪潮,涨势汹汹。
两人沉默对视,宋然雨想用缄默耗尽林洛的耐心,然后他知难而退,自己麻溜滚。
但是他不知道,林洛这人一身毛病里,最大的毛病就是耐力。
不知过了多久,宋然雨终是顶不住了,他搓了把脸,就近坐下,还不忘给林洛也踢了个凳子过来。
两人对坐,林洛的角度更低,宋然雨被逼迫得不得不与他对视。
宋然雨吞了口口水,喉头发颤,“我……是今年即将毕业的应届生,也是永远也毕不了业的‘刺头’。”
一句没有前因的话开启了宋然雨的人生自述。
时钟在墙上尽忠职守站岗,一秒不肯歇,整整一个小时二十四分钟,哒哒的声响贯穿始终。
宋然雨有着跟林洛差不多的故事,他们也很相似——人们总会因为些情情爱爱而变得落魄。
那个人是宋然雨的青梅竹马,但是纯正的“直男”,他没想到兄弟之间再正常不过的打打闹闹,在宋然雨眼里是有失分寸的暧昧。
这场名为暗恋的戏,本是场没有观众的独角戏。
可却随着少年宣泄情愫的日记被意外泄露,突如其来闯了很多观众进来,灿烂光亮的臆想土崩瓦解,碎片滑进下水道,成了阴暗恶臭的不体面。
那人有失分寸的“暧昧”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还有划清界限的单方面通知。
那是一种昭告、一种表态、一种不需要宋然雨答复的,给正常人的交代。
无数个被人“善意表达”恶心的时刻,宋然雨反思会自己不该随便乱放日记本、反思不该在日记本上记录这些东西,却从未反思过喜欢那个人是否有错。
那个人每每路过时,也只是完成任务一样,冷漠地扫他们一眼,抑或是直接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久而久之,宋然雨不合群,总喜欢挑事找同学麻烦的事传开了。
由于他情节恶劣、屡教不改,即将毕业之际被为了与那人的约定——并肩通行,高中时从年级倒数拼命闯进前几才考上的学校,以一纸文书终结了他的学业。
可悲,可笑,又……
毕业那天,那人找上了门,是一个眼光灿烂的午后,宋然雨才从床上爬起来,俩眼睛肿的像两颗核桃,艰难才能睁开条缝。
他吸了吸鼻子,说:“你来做什么。”
“我……”那人支支吾吾了半天,全然没有平时的冷眼,甚至是他自己主动找上的门。
宋然雨对于他的到来没多意外,也没多惊喜,就像是每一个寻常的午后,没有年少时各种瞬间光环的他,好像也不过如此。
宋然雨忽然忘记了自己最初是因为什么喜欢他的来着了。
“不说我回屋了。”
他刚转身,背后一个迟到了很久的声音响起,低沉又小心翼翼,“对不起。”
宋然雨在自己家门前站了很久,再转过身时人已经不见了,他挠了挠头,心血上涌,为目眶中几近干涸的泪添上了新的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