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间翻了翻,也不知他把棉被归置到哪儿了,回里屋,被窝没半点热气。她咬唇思考一阵,决定去屋外等等,万一萧鄞跑着跑着,就跑回喊一声的能听见的距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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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鄞被她盯得浑身发毛,忙不迭伸手丢出去:“这个好了。”
孟书瑶接过来,唇角微微抽搐——那条水红色鱼戏莲叶肚兜,正打算开口客套几句,却见萧鄞从耳根红到耳尖,眼神乱飞避开她目光。
好嘛,更尴尬了。
她赶紧拿过肚兜,飞快塞回袖中,微微欠了欠身,回里屋带上隔门,将肚兜塞回衣柜。
听见萧鄞进屋带上了门,她正打算问他要棉被,又听外间“哐当”一声:瓷水盆落地清脆的碎裂声、水声、他略带惊慌的低呼,以及纷乱的脚步声。好一番鸡飞狗跳,在夜晚格外响。
她吓了跳,忙拉开隔门,探出半个身子,顿时僵住。
脸红耳热,心砰砰直跳。
萧鄞背对着她,正不紧不慢换里衣,亵裤已穿好、上衣穿到一半。听见开门声,他慌乱回身,那件上衣松松垮垮挂在肩头,敞着怀。胸膛浸润在昏黄灯光下,紧绷一层薄肌,紧致结实,一呼一吸都透着力量。
这是她第一次见男子身体。
二人四目相对,愕然互盯片刻,萧鄞先反应过来,迅速掩好衣襟,又捞起搭在木架上的外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又挂上那熟悉的、镇定热情的微笑:“公主有何吩咐?”
孟书瑶如梦初醒,咽了口唾沫,尬笑道:“我还要一床厚棉被。”
“怕占着屋子,今天只拿上来这么些,仓房也落了锁”,萧鄞似有些为难,俯身卷起罗汉榻上的薄被,“公主若不嫌弃,先拿这凑合一宿?”
只剩一床……孟书瑶实在没脸伸手去接。
萧鄞毫不在意笑笑:“我不用盖这个。”
孟书瑶:“褥子这样潮,怎么弄的?”她才发现,屋角团着一堆湿淋淋里衣,是他刚换下的。罗汉床的褥子也汪着水,一滩滩深色印记。
正要走近仔细瞧,萧鄞走了两步,挡在她前面,干咳两声,一本正经道:“擦脸的时候没留意,打翻了水盆。”
孟书瑶走过去、伸手,捏了捏边缘那滩水渍,同情地问:“这能睡?”
萧鄞笃定地说:“我怕热,就这样睡,没事。”
“这么潮也没事?”
一阵风吹来,萧鄞咬紧后槽牙,止住寒噤,挤出个灿烂笑容:“真没事。”
“这可不行,就算感觉不到冷,潮气入体也很难受,你不要贪凉”,孟书瑶又看了几眼水淋淋的褥子,环顾四周、暮色黑沉沉的,除了廊下几盏路灯、再无别的烛火。
她脸上显出几分局促,提议道:“要不,去我那凑合一下?”
萧鄞有些懵,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应该挤得下,只要你不拳打脚踢”,她脸烫得快燃起来,咬着下唇越说越快,声音越来越低,忽然抬眸、理直气壮地扬唇一笑,“咱们也算拜过堂的夫妻,睡一张床应该……应该也没事。”
她发誓,今晚没喝酒,认得清人,打死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
萧鄞瞄了一眼里屋,笑容谦恭得宜,温声道:“多谢公主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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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半开半掩,一钩冷白残月,镶嵌在窗缝正中,残月下黛色山峦起伏、曲线温柔。群山、夜空、残月,像一幅定格的水墨画。
孟书瑶在被窝里缓缓舒展四肢,睡得很惬意。
萧鄞平躺着,双目紧闭、似乎睡得很沉。他气血旺盛,源源不绝散发着体温,被窝被他烤得暖烘烘的,没一丝寒气。
身边挤了这么大个活人,她原以为会很不适应,却在躺下后没多久,就感觉到困意。疲倦像一团云絮,温暖、踏实,轻柔地将她包裹起来。她像块冷冻许久的坚冰,在这片温暖柔软中,一点一滴无声融化,意识涣散、渗透进那团云絮。
她记忆中,上一次睡这么踏实,还是八九年前在重华宫。
宫里养了只狸奴,油光水滑、通体雪白,是只十分漂亮的狮子猫,活泼好动、每天爬上百遍海棠树,又聪慧狡黠,很会讨父王母后喜爱。
孟书琰趁没人的时候总想抱抱它,却被它灵活地躲开,只能拿着一把鱼干,跑妹妹那边去蹭猫。
因为那狸奴最喜欢孟书瑶。
孟书瑶吃什么都分它一半,它吃得津津有味,吃饱喝足还主动翻身、露出软乎乎的肚皮让她挠。一入冬,更是跑她那间暖阁不出来,一人一猫,白天偎一起烤火,夜里还睡一个被窝。
孟书瑶心念一动,瞥了眼睡在旁边的人,差点没笑出声来——他身上寝衣正好全是雪白,头发披散在脸上,姿态表情都像极狸奴。